颜料,诗人通过文字,他唯一的梦想是把大自然的山川草木——那些分分秒秒都在生长的生物,譬如一石一木、一花一草,飞禽走兽甚至爬虫——作为素材,创作出惊心动魄的艺术。他不满足于神明创造的大自然,想依自己的个性自由改造、美化现有的大自然,以表现其独一无二的宏大艺术理想。换句话说,他自己变成神明,改造自然。
在他的观念里,艺术是坚持己见的人类对大自然的反抗,是人类不满足于现状,企图将个人喜恶烙在自然上的欲望表现。例如,音乐家不满足于自然界的风声、波浪声、鸟兽叫声,因而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音色;画家也不是据实描绘模特,而是依他们的审美加以改变、美化;至于诗人,想当然耳,他们更不是纯粹的事实报道者、记录员。可是这些所谓的艺术家,为什么要如此迂回,毕竟乐器、颜料、文字不过是一种间接的手段,没什么意义,这能让他们满足吗?为什么不着眼于大自然本身?为什么不直接把大自然当成乐器、画笔、文字?这并非全然不可能的事,人类掌握的造园技术和建筑技术,事实上不就是着眼于大自然,取大自然的素材,改变形态,再美化大自然吗?难道不能用更艺术的眼光和手段、更大规模地实践改造工程吗?人见广介不禁怀疑。
因此,比起前文列举的乌托邦故事及虚构的文字游戏,从某种层面上来说,那些实现了他理想的古代帝王——主要是,bao君——的丰功伟绩,更令他心驰神往。例如埃及的金字塔和人面狮身像、希腊、罗马城郭式或宗教式的大都市、中国的万里长城和阿房宫【5】,日本飞鸟时代以来的佛教大建筑,如金阁寺、银阁寺。由这些建筑物联想到创造这些伟绩的英雄们乌托邦式的心境,人见广介的内心总是澎湃不已。
“如果我有幸获得万贯财富。”
这是一位乌托邦作者的著作标题,人见广介也经常发出这样的叹息。
“假如我拥有挥霍不尽的财产,那该有多好!首先,我要买下一片宽广的土地,地点选在哪儿好呢?然后雇用成千上万的劳工,创建一个我无时无刻不梦想的人间乐园、美的国度、梦的国度。”
要打造一个理想国,首先得这样——人见广介的思绪一旦开始天马行空便拉不回来,总要在脑中构思出一整个完美的理想国才罢休。
只是回神一看,那不过是场白日梦、空中楼阁,现实中的他不过是一介穷书生,一个连当天的吃食都没着落的可怜虫。仅靠他的那点本事,即便穷极一切力量工作到死,也可能连区区数万圆钱都攒不起来。
他终究只能“痴人说梦话”。终其一生,沉醉在令他喜滋滋的美梦中,一旦照进现实世界的阳光,他悲惨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