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她说明朝一早,就要上庙里去烧香,不准我和她同睡。并且睡觉之前,她去要了一盆热水来,要我也和她一道洗洗干净。这一晚,总算是我们出走以来,第一次的和她分被而卧,前半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向她说了半天,甚至用了,bao力把她的被头掀起,我想挤进去,挤进她的被里去,但她拼死的抵住,怎么也不答应我。后来弄得我的气力耗尽,手脚也软了,才让她一个人睡在外床,自己只好叹一口气,朝里床躺着,闷声不响,装作是生了气的神情。
我在睡不着装生气的中间,她倒嘶嘶的同小孩子似的睡着了。我朝转来本想乘其不备,就爬进被去的,可是看了她那脸和平的微笑,和半开半闭的眼睛,我的卑鄙的欲念,仿佛也受了一个打击。把头移将过去,只在她的嘴上轻轻地吻了一吻,我就为她的被盖了盖好,因而便好好的让她在做清净的梦。
我守着她的睡态,想着我的心事,在一盏黄灰灰的电灯底下,在一年将尽的这残夜明时,不知不觉,竟听它敲了四点,敲了五点,直到门外街上有人点放开门炮的早晨。
是几时睡着的,我当然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我也没有清楚,可是眼睛打开来一看,我只觉得寂静的空气,围在我的四周,寂静,寂静,寂静,连门外头的元日的太阳光,都似乎失掉了生命的样子。
我惊骇起来了,跳出床来一看,火盆里的炭,也已烧残了八九,只有许多雪白雪白的灰,还散积在盆的当中。一个铁杆的三脚架上,有一锅我天天早晨起来喜欢吃的莲子炖在那里。回头向四边更仔细的一看,桌子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分别。再把她的镜箱盒子的抽斗抽将开来一看,里头的梳子篦子和许多粉盒粉扑之类,都不见了,下层盒里,我只翻出了一张包莲子的黄皮纸来。我眼睛里生了火花,在看那几行粗细不匀,歪斜得同小孩子写的一样的字的时候,一声绝叫,在喉咙头咽住,我的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结住了。
介成,我想走,上什么地方,可还不知道。你不用来追我,我随身只带了你的那只小提包。衣服之类,全还没有动,钱也只拿了五十块。你爱吃的那碗莲子,我给你烤在火上,你自己的身体要小心保养。
月英
“啊啊!她走了,她果然走了!”
这样的想了一想,我的断绝了连络的知觉,又重新恢复了转来,一股同蒸气似的酸泪,直涌了出来。我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外床她叠好在那里的那条被上。两手紧紧抱着了这一条被,我哭着哭着哭着,哭了一个尽情。
眼泪流干了,胸中也觉得宽畅了一点的时候,我又立了起来,把房里的东西检点了一检点。可是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