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你去倒一点洗脸水来给我。”
茶房出去之后,我就又哭着回到了房里,呆呆对她的箱子看了半天,我心上忽儿闪过了一道光明的闪电。
“她又不是死了,哭她干吗?赶紧追上去,追上去去寻她着来,反正她总还走得不远的。去,马上去,去追吧。”
我想到了这里,心里倒宽起来了。收住了眼泪,把翻乱的衣箱等件叠回原处之后,我挺起身来,把衣服整了一整,一边捏紧了拳头向胸前敲了几下,一边自己就对自己起了一个誓:
“总之我在这世界上活着一天,我就要寻她一天。无论如何,我总要去寻她着来!”
她曾经用过的东西,把一场一场的细节回想起来,刚止住的眼泪又不自禁地流下来了。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我看出了她当走的时候东西果真一点儿也没有拿去。
除了我和她这一回在上海买的一只手提皮箧,及二三件日用的衣服器具外,她的衣箱,她的铺盖,都还好好的放在原处。
一串钥匙,她为我挂在很容易看见的衣钩上,我的一只藏钞票洋钱的小皮箧,她开了之后,仍复为我放在箱子盖上。把内容一看,外层的十几块现洋和三四张十元的钞票她拿走了,里层的一本邮政储金的簿子和一张汇丰银行的五十元钞票,仍旧剩在那里。
我急忙开房门出去一看,看见院子里的太阳还是很高,放了渴竭的喉咙,我就拼命的叫茶房进来。
茶房听了我着急的叫声,跑将进来对我一看,也呆住了,问我有什么事情,我想提起声来问他,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可是眼泪却先湿了我的喉咙。茶房也看出了我的意思,就也同情我似的柔声告我说:
十三
门外头是一派快晴的新年气象。
长街上的店门,都贴满了春联,也有半开的,有的完全关在那里。来往的行人,全穿了新制的马褂袍子,也有拱手在道贺的。
鼓乐声,爆竹声,小孩的狂噪声,扑面的飞来,绝似夏天的急雨。这中间还有抄牌喊赌的声音。毕竟行人比平时要少,清冷的街上,除了几个点缀春景的游人而外,满地只是烧残了的爆竹红尘。
我张了两只已经哭红了的倦眼,踉跄走出了旅馆的门,就上马车行去雇马车去。但是今天是正月初一,马夫大家在休息
“太太今天早晨出去的时候,就告诉我说,‘你好好的侍候老爷,我要上远处去一趟来。现在老爷还睡着哪,你别惊醒了他;若炭火熄了,再去添上一点。莲子也炖上了,小心别让它焦。’只这么几句话。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没有准儿。有什么事情了么?”
“她,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很早哩!怕还没有到九点。”
“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三点还没有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