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真真对不起,我因为女人今天早晨跑了,——唉,——跑了,所以……”
这些不必要的说话,我到此也同乡愚似的说了出来,并且底下就变成了泪声,说也说不下去了。那站员听了我的哭声,对我丢了一眼轻视的眼色,仿佛是把我当作了一个卖哀乞食的恶徒。这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那站员便走了开去。我不得已也只得一边以手帕擦着鼻涕,一边走出站来。
车站外面,黄包车一乘也没有,我想明天若要乘早车的话,还是在下关过夜的好,所以一边哭着,一边就从锣鼓声里走向了有很多旅馆开着的江边。
江边已经是夜景了,从关闭在那里的门缝里一条一条的有几处露出了几条灯火的光来。我一想起初和月英从A地下来的时候的状况,心里更是伤心,可是为重新回忆的原因,就仍复寻到了瀛台大旅社去住。
宽广空洞的瀛台大旅社里,这时候在住的客人也很少,我住定之后,也不顾茶房的急于想出去打牌,就拉住了他,又问了些和问那站员一样的话。结果又成了泪声,告诉他以女人出走的事情,并且明明知道是不会的,又禁不住的问他今天早晨有没有见到这样这样的一位女人上车。
着,没有人肯出来拖我去下关。最后就没有法子,只好以很昂的价,坐了一乘人力车出城。
太阳已经低斜下去了,出了街市的尽处,那条清冷的路上,竟半天遇不着一个行人,一辆车子。
将晚的时候,我的车到了下关车站,到卖票房去一看,门关得紧紧,站上的人员,都已去喝酒打牌去了。我以最谦恭的礼貌,对一位管杂役的站员,行了一个鞠躬礼,央求他告诉我今天上天津或上海去的火车有没有了。
他说今天是元旦,上上海和上天津的火车,都只有早晨的一班。
我又谦声和气,恨不得拜下去似的问他:
这茶房同逃也似的出去了之后,我更想起了城里的茶房对我说的话来。今天早晨她若是于八九点钟走出中正街的说话,那她到下关起码要一个钟头,无论如何总也将近十点的时候,才能够到这里,那么津浦车她当然是搭不着的,沪宁车也是赶不上的。啊啊,或者她也还在这下关耽搁着,也说不定,天老爷呀天老爷,这一定是不错的了,我还是在这里寻她一晚吧。想到了这里,我的喜
“今天早晨的车,是几点钟开的?”
“津浦是六点,沪宁是八点。”
说着他仿佛是很讨厌我的絮烦似的,将头朝向了别处。我又对他行了一个敬礼,用了最和气的声气问他说:
“对不起,真真对不起,劳你驾再告诉我一点,今天上上海去的车上,可有一位戴黑绒女帽,穿外国外套的女客?”
“那我哪儿知道,车上的人多得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