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清晓,又是一种特别的情景。我因为昨天夜里多喝了一点酒,上床去一睡,就同大石头掉下海里似的,一直就酣睡到了天明。窗外面吱吱唧唧的鸟声喧噪得厉害,我满以为还是夜半,月明将野鸟惊醒
“那就怎么办呢?……”
则生抓着头皮,脸上露出了一脸为难的神气。停了一二分钟,他就举目向他的妹妹说:
“莲!你怎么样!你是一位女豪杰,走路又能走,地理又熟悉,你替我陪了郁先生去怎么样?”
他妹妹也笑了起来,举起眼睛来向她娘看了一眼。接着她娘就说:
“好的,莲,还是你陪了郁先生去罢,明天你大哥是走不开的。”
。山上电灯线似乎还没有接上,远近一家一家看得见的几点煤油灯光,仿佛是大海湾里的渔灯野火。一种空山秋夜的沉默的感觉,处处在高压着人,使人肃然会起一种畏敬之思。我独立在庭前的月光亮里看不上几分钟,心里就有点寒竦竦的怕了起来,回身再走回客室,酒菜杯筷,都已热气蒸腾的摆好在那里候客了。
四个人当吃晚饭的中间,则生又说了许多笑话。因为在前回听取了一番他所告诉我的衷情之后,我于举酒杯的瞬间,偷眼向他妹妹望望,觉得在她的柔和的笑脸上,的确似乎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寂的表情流露在那里的样子。这一餐晚饭,吃尽了许多时间,我因为白天走路走得不少,而谈话之后又感到了一点兴奋,肚子有点饿了,所以酒和菜,竟吃得比平时要多一倍。到了最后将快吃完的当儿,我就向则生提出说:
“老翁,五云山我倒还没有去玩过,明天你可不可以陪我一道去玩一趟?”
则生仍复以他的那种滑稽的口吻回答我说:
“到了结婚的前一日,新郎官哪里走得开呢,还是改天再去罢。等新娘子来了之后,让新郎新娘抬了你去烧香,也还不迟。”
我一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有了答应的意思了,所以又追问了她一声说:
“五云山可着实不近哩,你走得动的么?回头走到半路,要我来背,那可办不到。”
她听了这话,就真同从心坎里笑出来的一样笑着说:
“别说是五云山,就是老东岳,我们也一天要往返两次哩。”
从她的红红的双颊,挺突的胸脯,和肥圆的肩臂看来,这句话也决不是她夸的大口。吃完晚饭,又谈了一阵闲天,我们因为明天各有忙碌的操作在前,所以一早就分头到房里去睡了。
我却仍复主张着说,明天非去不行。则生就说:
“那么替你去叫一顶轿子来,你坐了轿子去,横竖是明天轿夫会来的。”
“不行不行,游山玩水,我是喜欢走的。”
“你认得路么?”
“你们这一种乡下的僻路,我哪里会认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