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巴塞罗那去找佩内洛佩?他沉默许久,当我在暗夜里瞥见他那张脸,他竟已泪流满面。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跪在他身旁,拥抱他。我们就这样紧紧相拥,直到天边露出了黎明曙光。我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吻了谁,反正也不重要。我只知道,我的唇和他的唇相遇了,我让他在我身上爱抚,却没发现自己也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那天早上,以及接下来我和胡利安共度的两周,我们每天早上在地板上沉默地缠绵。接着,我们或是坐在咖啡馆,或是一起逛街,只要看着他的双眼,我不需要问就知道他还爱着佩内洛佩。我还记得,在巴黎期间,我学会了去憎恨那个十七岁的女孩(对我来说,佩内洛佩永远都是十七岁),憎恨一个我没见过却经常出现在梦里的人。在发给卡贝斯塔尼的电报中,我编造了一千零一个理由延长休假。我已经不在乎是否会丢了差事,也无所谓巴塞罗那的灰暗生活。我扪心自问无数次,自己是不是也像依莲酒店里的小姐一样,带着如此空虚的生命来到巴黎,在胡利安
都不能吃了。当胡利安恢复言语能力的时候,依莲问他究竟是谁。
“谁都不是。”胡利安这样回答她。
“我说,谁都不能在我这儿白吃白住。你会干什么呀?”
胡利安说他会弹钢琴。
“那就弹一段来听听吧!”
胡利安在酒店大厅的钢琴前坐了下来,前面站了十五个只穿着性感内衣的未成年酒店小姐,他演奏了一段肖邦的小夜曲。结束之后,全场报以热烈掌声,只有依莲除外,她说那音乐听起来死气沉沉的,她的酒店可是做活人的生意啊!于是,胡利安特别为她弹奏了轻快的爵士乐以及奥芬巴赫的作品。
“嗯,这样好多了!”
这份新工作让他赚到一份薪水、一个栖身之处,和每天两餐热腾腾的食物。
在巴黎,他靠着依莲·玛索的慈悲怜悯而得以幸存,她也是唯一鼓励他继续写作的人。她最喜欢读的是浪漫小说,以及圣徒和殉难烈士的传记。在她看来,胡利安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内心中毒已深,所以只能写出惊恐、晦涩的情节。即使如此,依莲还是帮胡利安找到了愿意替他出书的出版社。此外,她提供阁楼让胡利安居住,帮他打点衣着,带他出门晒太阳、透透气。她也替他买书,每周日带他去教堂望弥撒,然后一同散步。依莲救了他这条命,她要求的回报,除了友谊,就是要胡利安承诺她继续写作。后来,依莲偶尔也让他带酒店的小姐回去过夜,虽然他们只是相拥入眠。依莲还开玩笑说,酒店里那些小姐都跟他一样寂寞,她们图的只是片刻温存。
“我的邻居达梭先生说,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