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他跟我聊聊这个女孩子,也说说他在巴黎这十三年来的生活。在昏暗的灯光下,胡利安幽幽地告诉我,佩内洛佩是他此生唯一深爱过的女子。
一九二一年的一个冬夜,依莲·玛索在巴黎发现了流浪街头的胡利安·卡拉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且不停地咳血。他身上只有几个铜板,以及几张对折的手写稿。依莲读了那些手稿,自认碰到的一定是个名作家,因为喝得烂醉而流落街头,等他意识清醒过来,说不定哪个好心的出版社老板还会奖赏她哩!这是依莲的说辞,但胡利安知道,她是出于怜悯而救他的。他在依莲酒店楼上的小阁楼休养了六个月。医生告诉依莲,假如这个人又再摧残自己的话,就是神医也束手无策。当时,他的胃和肝已经严重损坏,这辈子除了牛奶、新鲜白奶酪和松软的面包,其他食物
没有分寸吧!”
“卡贝斯塔尼是个海盗,但是连他都知道,巴黎不是两天、两个月,甚至两年能够看完的。”
“我不可能在巴黎待上两年,胡利安!”
胡利安默默盯着我看了好久,然后对我露出微笑。
“为什么不行?难道有人在巴塞罗那等着你吗?”
与伽利玛出版社的签约事宜,加上拜访其他几家出版社,所有公事整整花了我三天,时间和我预估的一样。胡利安帮我找了一个导游兼保镖,这男孩不到十三岁,名叫哈伟,他对巴黎的每个角落都一清二楚。不管我去哪里,哈伟一定陪我到门口,他甚至还指点我在哪家咖啡馆吃三明治比较好,哪些街道巷弄最好别去,哪里的景致最美。我去拜访出版社,他就在大门外等候,不管等几个小时,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而且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小费。哈伟说着一口怪腔怪调的西班牙文,偶尔还混用意大利文和葡萄牙文。
“卡拉斯先生,他呀,已经付钱给我很多啦!”
据我所知,哈伟是依莲·玛索女士经营的酒店里一位小姐留下的孤儿。胡利安教他读书写字,也教他弹钢琴。每到礼拜天,胡利安会带他去看歌剧或听音乐会。哈伟非常崇拜胡利安,不管胡利安要他做什么,即使要他带我到世界的尽头,他也会认真照办的。到了我们认识的第三天,他问我是不是卡拉斯的女朋友,我说我不是,只是来拜访他的一个朋友而已。他听了似乎很失望。
胡利安几乎每天熬夜,他端坐在书桌前,库兹则窝在他大腿上,只见他不是修改稿子,就是望着远处的教堂尖塔发呆。一晚,我被屋顶淅沥沥的雨声吵得睡不着,索性就走到起居室。两人相视无语,接着,胡利安递了一根烟给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就这样默默看雨。后来,雨停了,我问他谁是P。
“佩内洛佩。”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