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写辈子,至少其构思是从孩提时代便开始。至今仍珍藏着小学时个练习本,是十岁或十岁那年启用,总共只写五六页,其内容便是家族史——准确地说,是家族史最初几页。这在当时自然没有任何结果,但对自己承诺,有朝日定会把它写完。从某种意义上讲,后来所做切都是为履行这承诺;而最终所得到,较之于童年时代构想,既大,又小。这是部家族纪事,自然;但这同时又是部讲述俄罗斯历史小说,部关于记忆及其“怪癖”随笔集,次注解20世纪尝试,特别是其相互联系与内部韵脚复杂体系。当然,这还类似于某种travelogue(旅行见闻录),对于族人曾经居住或游历之地寻根之旅。曾踏着太姥姥萨拉·金兹堡足迹造访她曾经留学法国,也曾追随外祖父列昂尼德·古列维奇脚步游历他故乡敖德萨。
然而,家族史上那些最关键坐标点全部散落于地图上如此偏僻角落,以至于常人绝无可能无心路过或专程造访。那些曾祖父母辈出走于斯小镇或村庄,至今仍和19世纪末样闭塞,火车远远开不到。这种距离本身——无限绵延空间,旷野过后仍是旷野,道路尽头仍是道路——便构成思索及内省对象。英语中对此类空间有个专门描述——inthemiddleofnowhere(在无所之地中央)。这些无所之地——别热茨克、波钦基以及与之相邻完全不知名村落,亘古以来便游离于宏大历史之外,如同掉进沙发靠背后面。为解读家族遗存以及后来自己觅得那些故纸堆,不得不徒步丈量所有这些飞鸟不到之地。在某种意义上,这本书仅仅是这旅行副产品。而之所以踏上这条旅途,只为寻找答案,试着逆流而上,打破头脑中业已固化关于自及家族印象。简单说来,为开始讲述,必须回到那些原点,而那里已经百年不见任何位族人踪影。
最近数十年来,“记忆”成最热门话题之,破解今日把密钥,且绝非仅仅俄罗斯如此。记忆,连同其不可避免主观性、谬误及偏差,摇身变成新时代女神,新全球崇拜宽阔河槽。过往变成怀旧对象,政治投机基础,但更首要——变成公共领域,数十万人命运及希望交汇之地。在这强大潮流之下实则暗流汹涌,须知在某种意义上,如何记忆过往——自,遑论他者——全凭们自己决定:千个人回首,便有千种过往。无怪乎记忆总被拿来与务求精准历史相对立:二者似乎都只是自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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