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一座曾经种满锦葵、挂着“药店”招牌、充满欢声笑语的小房子里。如今那里也有一间小房,但却浇铸了混凝土,门廊不见了,锦葵和雕花的门窗贴脸也不见了。20世纪初住着萨拉一家的那个停放着马车的大院子,原址何在已无人知晓。
就这些。只有这些。就像加利娅姑妈的日记,只有天气记录、食谱和电视节目清单。隐身其后的东西,摇摆着,嗡鸣着,却并不急于现身,似乎根本不打算这么做。接待方请我们喝了茶,带我们四处转了转。我的目光一直在地面搜寻,仿佛在寻找一枚硬币。
原先镇子的轮廓仍旧依稀可辨:为镇子所环绕的马市在帝俄时期曾是全县乃至全省最大的。我们穿过久远的马市广场,曾经广袤的空地如今树木林立,广场中心某地仍矗立着铅色的列宁纪念碑,但这片土地已久无人迹,它过于庞大,以至于很难被派上用场。在它的边缘有几所小房子,像是从水彩画上走下来的,带着些许潦草粗犷的改建痕迹。有人给我指出了另一个空白——在萨拉的兄长所罗门·金兹堡20世纪20年代的缝纫机铺子的原址处,如今空余一个方形沥青台基。我们在此地稍作停留,拍照留念:一群女人,棉衣棉帽,垂头丧气。风在吹。草场尽头,大道旁边,一座雕塑泛着银光:那是雄壮的种马卡普拉尔,它曾在此配种二十年。
越过鲁德尼娅河,驱车不久便可看到一座名垂千古的城市规划企业——禁卫军骑兵军团养马场,始建于普希金时代。这里更早些时候也养马,有阿尔加马克和诺盖种马、牡马、骟马,诺盖牝马和俄国马驹。后来叶卡捷琳娜二世将其产业化。庞大的养马场,以其古典主义线条和如今开裂的白色墙皮,以其业已坍塌的中心塔楼,以其与方形场地镜面相对的大门,曾经力图成为帝国文明的支柱、捍卫彼得堡秩序的岛屿。它直至不久前的20世纪90年代才最终凋零。如今,其周围是一片荒地,被漫长的冬季舔得秃光。露天马厩里还剩下最后的马匹:棕红色,略显笨拙,浅色额鬃有些滑稽。它们不时抬起头,用鼻子来蹭我们伸过去的手掌。天空变得明晃晃的,云朵宛如流动的山脊,颜料剥落,露出淡粉的底色。
已经走到半路了,我突然想起来,竟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这里肯定有公墓,已故宗亲的长眠之所,即便不是专门的犹太人公墓。司机飙到120迈,路标一晃而过:苏罗瓦基卡,别什兰。我赶紧打电话给富法耶娃。公墓早就没了,就像波钦基早已没有犹太人。但她知道有座坟墓,而且知道墓主人姓名。说来奇怪,他姓古列维奇——和我妈妈一样。
[1]玛丽亚·巴什基尔采娃(1858—1884),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