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挖出来,竖到宽阔的草坪上去——彼时此地已建起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养老院。
正值初冬,第一波寒潮突如其来。街道渐次变窄,左边耸立着伦敦式的蔚蓝色二层小楼,上面还挂着椭圆形铭牌,镌刻着曾经在此居住的伟人名讳。公墓这里却既没有铭牌,也没有人,显得愈发清冷。轩敞的大厅里,许多衣着单薄的老人在躲避风寒。他们一个个老态龙钟,假如傲慢的房东太太看上去有七十岁,那他们恐怕足有一两百岁了。他们瘦骨嶙峋,弯腰驼背,像一只只小虾一样缓缓移动,转动轮椅或迈动双腿,轻搀着彼此的胳膊。他们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孱弱微笑,走到女护工跟前,仰着脸或问或答。我也上前询问,然后被告知该怎么走。
楼房有一个长而宽的阳台,面朝圈着院墙的墓地。地上的草被强风吹得乱摆,在阳台下数米深处,宛如被挖掘出的古罗马地下遗址。其设计构思不言而喻:阳台被故意建成了这样的高度,以便过去清晰地呈现为过去——重建的,被圈起的,消逝的。没办法下到底下去——有楼梯,却被牢牢锁着。
底下好像在施工,墓地远处一角搭了一座临时工棚,长长的绿色斜顶,两个人正在工棚角落不慌不忙地鼓捣石头。墓碑们面朝我而立,不似寻常公墓的靠背椅式结构,而更像是一扇扇大门,不知通往何处的传送门。在我母亲安眠的维尔茨堡公墓,时不时便会出现一些新鲜图案,作为对生者的小小问候,诸如一团火焰、一双赐福的手、一颗六芒星。但这里没有任何此类东西,而只有字母和文本。这座公墓可以被当成一本书来阅读,零乱的书页无规则地拼接在一起,大部分书页上的字母构成向上拱起的半圆,唯有一页自左至右拼成了一匹小马,又或是一只小兔。
与此同时老人们继续向某处移动,走过了亮着灯的窗玻璃。餐厅里,穿白大褂的姑娘正用心擦拭餐桌。阳台上别无他人,无论在吸烟区的烟灰缸旁,还是在远处咕噜作响的小喷泉旁。喷泉池的黑色水面上,几只黄澄澄的小鸭子正肚皮朝上兀自嬉戏。据指南上说,当年墓碑挖出了足有两三百座,但眼前所见却远没有这么多。
墓地上的草长得很高,不像城市草坪,而像是荒地上疯长的那种野草,随风翻腾着绿浪。
那里有座很有意思的墓碑,是我在几天后才得知的。友人问我,有没有发现一条鱼。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堆在一起的鹅卵石原来是条摇头摆尾的大鱼。这里头有个典故,说维也纳的犹太人西梅翁买了一尾鱼做晚餐,宰杀之时,这条鱼在案板厨刀之下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犹太人临死前常说的祷文(当然也可能还说了些别的什么),但为时已晚,它的头已经被一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