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证据表明其沉湎于过去,甚或对往事有特别关注。其父母和哥哥都是艺术家,她从十三岁起就学习摄影,至二十二岁去世时留下了相当数量的照片、几段视频和大量底片。将这些作品联系在一起的是某种堪称罕见的内聚力,与其说是拍摄手法上的,莫如说是问题意识上的。她所持续关注的,其完美主义创作的客体,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伍德曼留下的书信皆为即兴的机打稿,很多单词都没头没尾,像极了她在视频里留下的尖声尖气的画外音;这些文字完全无从揭示她所致力完成的任务是什么,就好比流过铺着卵石的小溪那气泡翻涌的水面。
为弗朗西斯卡·伍德曼著书立说的人大致可以分成两种阵营:传记派和形式派,且两派的队伍都在日益壮大。伍德曼别具一格的作品和英年早逝这一事实为其赢得了特殊名望,使其迅速成为青年人和不幸者的庇护人,后浪漫主义万神庙的又一位女神。伍德曼最青睐的材料是女性身体,这一内容很容易被解读为女性在男性世界、在男性目光注视下的生存困境,或者对于男性目光的无望逃离,隐藏或者伪装的绝望尝试。罗莎琳·克劳斯[6]就是这样解读伍德曼的讯息的,早在她于20世纪80年代初发表的关于伍德曼的首篇文章中。正是此文开启了将其照片理解为“消失纪事”,即对于自我死亡的提前注解的阶段。随着这种解读流传开来,提及伍德曼时最高频的一个词汇便是“haunting”[7],即鬼故事里那个引发听者愉悦战栗的词汇。伍德曼的照片的确为这一解读提供了一切必要理由:在这些照片中充斥着各种变形和扭曲,而且并非奇迹或反常的结果——在伍德曼的世界里,事物的自然进程便是如此。从外部看来,伍德曼的创作内容很容易被纳入到家庭皮影剧院之中,在那里,幽灵跟迷失的小女孩们一起,在穿堂风中游荡。
十七岁,十八岁,二十岁的弗朗西斯卡乐此不疲地玩着这种换装游戏,她喜欢穿旧衣服、印花裙、厚袜子、系带女鞋,在学校里她对舍友宣称自己厌恶当代音乐,从来没看过电视,这些话想必都是事实。电影《伍德曼》透露了一些她的家庭教育情况,堪比一流艺术学校,杜绝了一切令父母觉得荒唐之事。她的父亲曾含混地表示,假如女儿所感兴趣的不是投影比和灯光,而是女伴,那他跟女儿大概就没什么好聊的,言语中似乎也不无惋惜。伍德曼的个性及作品均流露出刻意的设计性,包括她那工整的笔迹、合理的决定、行动的贯彻性都给人以额外的理由将其诠释为时代、环境及父母野心的牺牲品。对于成功的期许和要求,其反面便是对于在所难免的延期与干扰的无所适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