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这么说亚洲人是在种族歧视,尼尔说,我不是在小题大做。
哦,因为会得罪所有在座的亚洲人是吗?杰米说。
玛丽安突然站起身来,说:我去拿甜点。
康奈尔对她
疚。
她开始在手提包里找什么东西。她随口问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
不是的,他说。他不知道自己认为玛丽安会对任何事有多愧疚,于是补充道:我不知道。我其实来圣三一的时候应该想到,肯定是这样的。我只是看着这些奖学金,心里想,天哪,中学那帮人会怎么想?
玛丽安沉默了一秒。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表述得不太对,但不知道错在哪里。老实说,她说,你从前就很在乎学校同学会怎么说。他于是想起来,当时大家是怎么对待她的,自己是怎么对待她的,于是他感到愧疚。他没想过对话会这样结束,但还是微笑着说:心好痛。她朝他一笑,举起咖啡杯。在那一瞬间,他心想:中学时他们之间是他说了算,现在是她说了算。但她更宽容,他心想,她比我善良。
杰米讲完他的故事后,玛丽安走进屋里,又拿了一瓶气泡酒和一瓶红酒出来。尼尔开始拆第一瓶酒上的铁丝,玛丽安递给康奈尔一只开瓶器。佩吉开始清理大家的盘子。康奈尔正在撕酒瓶上端的锡箔纸,杰米欠身跟玛丽安说了什么。他把开瓶器的螺纹起子插进木塞,向下转动。佩吉取走了他的盘子,把它垒在其他盘子上面。他将开瓶器的把手往下按,把木塞从瓶颈里提了起来,发出咂巴嘴一样的声音。
天空暗成一种更清凉的蓝色,银色的云挂在地平线边缘。康奈尔觉得脸很涨,不知道是不是晒伤了。他有时喜欢想象玛丽安岁数大些、有孩子后的样子。他想象他们大家齐聚意大利,她在做沙拉之类的,边做边向他抱怨她的老公,年纪比她大,或许是个知识分子,她嫌他无聊。我为什么没嫁给你呢?她会问。在这个梦里,他能清晰地看见玛丽安,看见她的脸,感觉她过去很多年都在当记者,或许住在黎巴嫩。他看不太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知道他会对她说什么。因为钱,他会说。然后她就笑了起来,头也不抬,继续做沙拉。
餐桌上,他们聊起去威尼斯的一日游,该坐什么火车,有哪些画廊值得一逛。玛丽安对康奈尔说,她觉得他肯定会喜欢古根海姆美术馆,康奈尔很高兴她对自己这么说,很高兴她认为他是在座唯一懂得欣赏现代艺术的人。
我不知道我们干吗要费劲去威尼斯,杰米说,那里现在全是亚洲人,看到什么都要拍照。
但愿你一个亚洲人都碰不到,尼尔说。
桌上一片沉寂。杰米说:什么?听他的声音、看他迟缓的反应速度,很明显他已经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