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玛丽安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
你别跟我来这套。
卢卡斯站在原地放绑带,一脸漠然。玛丽安突然觉得骨头非常沉重,这种感觉很熟悉。她的骨头重得她没法动弹了。她静静地把手臂伸到身前,手肘贴在一起。很好,他说。他跪下来,
时有谁愿意和她说话,她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恶劣。她根本没什么可高人一等的。
你能转过去对着窗户吗?卢卡斯问。
没问题。
玛丽安在床垫上转过身,把腿曲至胸口。
你能不能动一下……把腿放下来?卢卡斯问。
玛丽安把双腿在身前交叉。卢卡斯把三脚架向前倾斜,重新调整了角度。玛丽安想起康奈尔在邮件里把她比作鹿。她喜欢那句话,说鹿的脸若有所思、体态苗条。她在瑞典轻了不少,现在更瘦了,非常苗条。
她决定今年圣诞不回家。她想了很久如何让自己摆脱“家庭矛盾”。夜里,她躺在床上,想象自己完全脱离了她母亲和哥哥,和他们的关系不好不坏,不参与他们的生活。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具体规划,让自己远离家庭冲突:她会保持完全沉默,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走进卧室,轻轻把门关在身后。她会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她会离家出走若干个小时,独自一人坐在校停车场。这些策略全都没有奏效。事实上她的策略似乎只会让她更容易被当作主要肇事者,并因此受到惩罚。圣诞节的家庭聚会总是冲突频发,她知道,她试图避开这一节日的行为也会被记录在案,作为她蓄意伤害的又一罪证。
如今,每当她想起圣诞假日,她就想起卡里克里,想起主街上挂起灯,凯莱赫酒馆橱窗里发光的塑料圣诞老人僵硬地挥舞着逼真的上臂,反复招手示意。镇上药房里挂着锡纸剪的雪花。肉店的门开了又关,街角传来呼唤。夜里的教堂停车场上,呼出的气在雾里升起。傍晚的福克斯菲尔德,房子安静得像熟睡的猫,窗户明亮。康奈尔家前厅的圣诞树,浑身竖着金箔装饰,家具挤在一起腾出空间,大家的笑声高昂欢欣。他说要是见不到她,他会很遗憾的。没了你就不一样了,他写道。这话让她觉得自己很蠢,想哭。她的人生现在是如此苍白,再也没有美感了。
我在想你要不把这个脱了吧,卢卡斯说。
他指着她的胸罩。她把手伸到背后,把搭扣解开,让带子从肩上滑下来。她把胸罩扔到照相机的视角之外。卢卡斯拍了几张照片,把三脚架上的相机调低,朝前挪了一英寸,继续拍。玛丽安看向窗户。相机的快门声终于停了,她转过身来。卢卡斯刚好把桌下一只抽屉拉开。他拿出一卷黑色绑带,由某种粗糙的棉或亚麻纤维编织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