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注意到她在干什么了,但出于礼貌,什么都没说。床头灯把光线温柔地洒在他的五官上:他好看的颧骨,略微专注时皱起的眉毛,上唇上方微微闪光的薄汗。端详康奈尔的脸总会给玛丽安带来一种特别的愉悦,它还可以根据其他任何感受而发生变化,取决于当时对话和情绪的细微互动。他的外貌像一首她钟爱的歌,每一次听都略有不同。
他还提了下罗布,她说,他说罗布要是还在的话也会想跟我道歉的。我是说,我不知道罗布是不是跟他说过这件事,还是说埃里克只是把自己的心理投射到了罗布身上。
老实说,我觉得罗布肯定也想道歉的。
哦,我不愿意这么想。我不想让他为这个内疚。我从没记恨过他,真的。你知道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那时都还小。
这不是什么小事,康奈尔说,他欺负过你。
玛丽安没说话。他们的确欺负过她。埃里克曾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她“平胸”,而罗布一面笑一面窜到埃里克耳边说悄悄话,要么附和她的确是平胸,要么添油加醋补充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一月的葬礼上,人人都在说罗布有多好,是多么充满活力,多么孝顺等等。但他也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为了受欢迎而鬼迷心窍,因为绝望而不择手段。玛丽安再次意识到,bao行不仅会伤害受害者,也会伤害施害者,或许对施害者伤得更深、更持久。一个被欺凌的人不会对自我产生什么深刻的了解;但欺凌他人会让你会领会到某种无法磨灭的东西。
葬礼结束后,她晚上经常浏览罗布的Facebook页面。很多中学同学在他的主页墙上留言,说很想念他。这些人在干吗?玛丽安心想,为什么要在一个死人的Facebook主页墙上留言?这些留言除了向天下昭告自己失去了友人,究竟对谁有什么意义?当这些留言作为动态出现在时间轴上时,究竟该如何反应才算得体?去点赞以示安慰?还是滑动页面去找更好看的内容?不过那会儿玛丽安无论看什么都生气。现在回想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此光火。这些人什么都没做错。他们只是在哀悼罢了。诚然,在罗布的Facebook主页墙上留言没什么意义,但干别的事也同样没有意义。如果人们悲伤时会做一些没意义的事,那只是因为人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这才是悲伤呈现出的真相。她希望自己在罗布去世前已经原谅了他,哪怕这对他已经毫无意义。如今,每当她想起他,她总是看不见他的脸,他要么转过身去,要么站在他的储物柜门后,要么在他车里,隔着紧闭的汽车车窗。你是谁?她心想。可现在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你接受他的道歉了吗?康奈尔说。
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