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他说。
他的妹妹冲我爬行而来。我向前坐,想弯腰抱住她,一时失去重心,溜下椅子,重重跌坐在地上。小男孩又说了一遍,宝宝宝宝。她爬到我腿边,我试着抱住她。小孩软得令人心碎,蜷伏在怀中时携带着彻底的信任和诚挚的给予,柔软又强硬又下定决心,贴着头皮的满脑袋蜂蜜褐色的卷曲头发散出一种乱哄哄的芳香,夹杂一点微臭的汗味。宝宝宝宝。我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和她一起漂浮在空气中。宝宝宝宝。这是一个非凡的时刻。
2014—2020,芝加哥,北京
两个小孩的年轻父母,都是栗褐色头发,去洗手间时也是四人同行,牵引绳拖着小的,胸前包裹一只更小的。那对父母长相很相似,不像夫妻,像兄弟姐妹,两个人神情疲惫,衣服上都有菜汁,父亲嗓子已经哑了,几乎可以扮演从伊拉克战场返回的年轻的老兵。
脸扁扁的小男孩向窗外指着叫,小鸟!大树!窗外没有这些,阳光平静地照射着灰色廊桥和机场的沥青地面,他在玩一个自得其乐的游戏。妹妹还是婴儿,几乎没有眉毛,脸庞两侧像两条平行线。
哈啰,小男孩对我说。
哈啰。你叫什么名字?
Mason,小男孩说。你呢?
我决定告诉他我的小名。“包包。”我说。
BunBun,小男孩说。
不是夹汉堡的那种东西,是BaoBao,我说,把嘴张得又大又夸张。他开始笑。我的已婚男友曾经告诉我,小孩都喜欢傻乎乎的事。他还告诉我所有小孩都爱吃西红柿和土豆,也是奇怪的跨文化知识,我原以为于我将终生无用。
“宝包”,然后,“宝宝”,现在他发得很像汉语里的轻声了。听起来真像宝宝。我笑了半天。
谢谢你,听起来很甜蜜,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