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家公司,像她那些上线和下线一样,把公司允诺她们的高额回报又换成了仓库里等值的除皱霜和羊奶皂,据说收益率是银行理财产品的七倍。在这时,这些钱像邮轮上的梦一样成为泡影。报案后,她去找大师测算钱能否追回,有一名同案的难友通过亲戚联系到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师,在四川绵阳,说是“走紫微斗数的”,曾经成功预测出来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朱莉要离婚。绵阳大师算出钱在东南方向,妈妈和其他受害者告知了办案人员这条线索,请他们注意东南亚,菲律宾、印尼等国家,也没有结果。这些关于命运的信仰与她的基督真神并不矛盾。集体找大师,去普陀山和五台山拜佛,请人作法,又花了些钱。不过,我始终不认为妈妈在直销中损失的钱有她说的那么多。她的计算方式是错误的:她把公司允诺她当年将获得的收入也算作自己的损失,把这几年来公司给她的七倍于银行储蓄收益率的分红都当作自己业已赚到的钱。我认为,实际上那些“回报”都是下线的投入,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妈妈孜孜以求维权“拿回来”的未来,都不可能属于她。
而去掉“回报”,单纯计算她几年来直接投入到这个公司的钱数,又让我难过。那个数字说明,她曾拥有的积蓄,她在人生中曾真正赚到的钱,是多么少啊。
那年夏天的另外一次冲突,是妈妈不能容忍我把内裤和袜子放在洗衣机里作一缸洗。回忆起来,我小时候也不会这样做,但上大学后,学校的洗衣房8.5元才能洗一次衣服。我就读的四年中,洗衣卡的价格从6元逐渐涨到8.5元,买十赠一,附送消毒液,加柔顺剂要另花5角。服务员会把大体甩干后还带着水的衣服湿漉漉地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带褶皱叠好,塞进架子上学生存放的洗衣袋。必须尽快去取,否则取回后潮湿的消毒液味道会在衣服上经久不散。这个价格不容许我把袜子和其他衣服分开洗,番茄时间也不容许我手洗内裤,虽然,每天要自己洗内裤、洗下身,内裤和袜子分开洗,也区分开洗下身的盆、洗脸盆、洗脚盆,是妈妈一直教导我的律条。
她自己的内裤一定会手洗,挂在洗手间外右手墙壁上的衣帽钩。其他衣服都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唯独内裤不是。
进门时或者坐在饭桌前时,我会看到她松松垮垮的内裤,上面有黄色痕迹。似乎有比地心引力更为复杂的力量让内裤屁股那部分下坠得比前面那一侧更多一些。
如果妈妈崇拜的神能在上天看到这一切,他所看到的是一个以传统家庭的方式爱好干净,却独居并且不指望任何人上门做客的女人吧。想到这令我不寒而栗。
而意识到我想到了什么,这也让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