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礼拜五,没等到电话,跛脚良耐到初七下午,耐不下了,打去儿子手机,照旧是拨通了没人接。怕老婆看出来他心觉得儿子出了事,也怕儿子躲家里电话,他骑摩托,去镇上,用农信联社门口的公用电话打。依旧不通,管公用电话的妇女硬说,但凡响过,就是通了,还是长途,跟他要四角钱。
跟她理论,她刮刮匝匝骂起来,专拣软处捏,说:“瘸子么,地上草枝都会绊倒,上镇上来不要跌摔
我去冲个澡。”
跛脚良说:“下午冲澡啊。”
女儿替女婿答:“中午刚出公差回来。”
水蒸气细细地从厕所门底溜出来,让电视上金衣歌舞着的人更像演西游记了。在活泼的水声里,跛脚良想,人无非两种,一种遇事迎上前去心里舒适,一种绕开走了舒适,是不是这个道理。他找不出话,缓了会儿,说:“我还是挂记你弟——他姐夫能在单位上查一查吧?”
女儿说:“怕难呢。现在都留记录的,轻易不能查。国权没事的,他向来是懒,等过年回来,我批评他。阿爸你恢复得不错,脸上都看不出来燎过了。你这个腿脚不合适跑那个炭火,叫庙里老人去隔壁村请师公嘛。庙委会他们每年集那么多钱,光买花生米吃呀?你明年不要去办神生日了。”
跛脚良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画好的符,就说:“带了符给你们,没有过去,贴个符安宁。”
女儿看眼厕所,门中央一块半透明雕花玻璃一团水雾。她拿过符,搬只小凳,快手快脚贴到防盗门顶,歪一歪门两侧缠的塑料花,让黄纸画的符遮掩在花枝后面。待女婿出来,跛脚良放了两百块钱给外孙,慢慢走下楼梯。他怕踏空,抓着扶手,一阶阶单脚拧绕下去。真是不中用,一个闯祸的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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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秋观音早收完,还剩最后一点茶要炒,等贩子带着油滑的弹性和亲昵的熟练上门来收。老婆脚踩制茶机,就踩不动了,从茶青堆里拎出来一只死老鼠。想必是吃了老鼠药,药死了,结果炒进了观音。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等跛脚良避着人,在茶叶堆上划圈,念一个咒,茶青便算干净可卖。这次老婆来叫他作法,他却执意不肯了。老婆埋怨几句,说他自出差错以来,脾气古怪,也就未再管他,倒掉茶叶,显见吝惜。晚饭时,老婆故意提起,等儿子回家,让他教教阿爸做生意。跛脚良心上一悲,这个不懂的女人呵,还全不知我们儿子多半已经出事情了。
再打给广州和国权一同做工的同乡小兄弟,也姓林,同宗祠下面另外角落的,算起来和国权是远堂叔侄。小兄弟说自己没在店里,又担保国权平安无事,允诺叫他挂电话回来。过几天又拨,那边说儿子传话,待十月初六,礼拜五,必定打给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