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什么?她喜欢剪纸,送过他两张窗花和几枚给小孩玩的纸人,都是些简单的小图案。她手不算巧,心不在焉,有时剪着梅花瓣的曲线,手中的剪刀就掉了。她有他没在其他人脸上见过的满不在乎的神情,对前途、对职业有种彻底的放弃,仿佛每一刻的懈怠和劳作都是她经过挣扎得来的一个机会。
妻子应对此事的方式是两三年中的密集争吵,一次又一次谈话,到系领导办公室去,向校方写信指出这场通*钻了公费医疗系统的空子,不道德,还腐败。
这是他一长串风流韵事的开始。他逐渐获得了浪荡教师的名声,权威盖章他不适合进入课堂,也不适合担任年轻教师通常兼任的行政工作。这让他得到了更多出野外的机会。他调离地质系,进入刚成立的勘探所。
都说父亲会逐渐爱上儿子,教授没有。他决定在儿子能走路后、充分说话后、懂事后、有记忆后、三岁后、不如四岁以后再和他更多接触,之后他想,等上学吧,我将辅导他功课,对他做必要的熏陶,到需要教育而不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我自然将履行我的义务。工作更快地旋转起来,他住过许多在床铺外只放得下背包的房间,他的背心晾晒在杆子上、床脚木条上、脸盆架上、床头柜上、树枝上。有一个阶段一切服务于找矿,地质、水文、植物学、动物学,他的足迹踏遍西北鲁冀,他厮混于村支书、林业局干部、保护管理处工作人员、渔民之间。他说他忙于研究,反正因此他忙于离开,他说,我希望我儿子过得好,健康、安全、快乐。我惦念他,如果有机会,我也愿意照顾他。
社会风纪在新世纪松弛,论文换来基金和教授职位,他回到地质系。如今他年老,受尊敬,成为宗师式的人物,因为出野外时高超的牌技和爱喝酒的习惯获得了年轻学者和学生的喜爱,他们是与老一代不同的人了,上学时必修攀岩和游泳课,更重视不含私心、平易近人这一类品质,反感项羽和宋江。教授与年轻学者和学生建立了友谊,同时为自己一生中从没有和女学生发生过什么而自得于自己常被他人忽略的高水平道德。
他更为谋略自得。谋略组织了他的生涯并获得了比预期更好的效果。他相信风流韵事是他自,bao自弃的尝试的一部分,在早一些的年代,有发展前途者需要担当行政职务,入党,不免要管理学生或被学生的政治热情所累;在晚一些的年代,每位像样的学者都想成为宰相,指点领导和总裁,成为哲学王、法学王、物理王、基础数学王、人工智能王、生态建设王、海绵城市王,而他向组织交出一个致命弱点,便走去令人心旷神怡的冷宫之中。
一个有缺点的人,一个糊涂虫,激情只关乎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