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绕过药房前排队取药的队伍,沿走廊走向大厅。入口狭窄,长条形的大厅只有走廊的尽头开有窗户,在下午昏暗得像密林深处移动着一座座面无表情的石像。这时他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她也看见了他。夫人一身浅色衣服,站在大厅一侧一个像新近有药柜倾翻过或有人刚在此搏斗过制造出一阵混乱的地方,身旁蓝塑料栏围起来一堆水泥或瓷砖碎片。她手里提着一只轻飘飘的绸袋,里面似乎没什么东西,像是下一站还准备到其他地方去。十几米外,她脸上有一种惊异的失望,如同一场喜悦的冒险后掉入现实的人,回到家的爱丽丝,也像走失的小狗,起初以为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一看一闻后在友好的陌生人面前仓皇失措,下一刻就要吠叫起来。
他见过她这种表情。那是十多年前,二十年前,儿子上小学时。那天她在学校门口没接到儿子,到天黑儿子也没有回家,而班主任说当天正常放学,五点五十分小学已经准时锁起大门。她去派出所报案,被告知儿童失踪二十四小
疾病之间的因果关联或许具备统计上的显著性,但那并不能阻止必将到来的事件到来。此刻他急于回家,去吃他允诺要在正午十二点吃下的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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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十点钟夫人才发现教授已经离开家门。这一天早晨她在阳台上浇花,像往常一样忽略了教授发出的种种声音。她想了一会儿,倘若医院扣留教授,认定他精神失常,要他留院治疗,生活将会变成什么样子。遛狗回来后,她给学校打了个电话。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有点麻烦。”夫人说,“不知道系里能不能出面来处理教授的事,我吃不消了。”
地质系主任在电话对面沉吟。他当年是挂在一位院士名下,实际则由教授带的学生,和夫人很熟,不过夫人不知道现在是巡视组进入学校的第三个月,环境与资源学院刚因数位学者在学术项目中的不正之风受到公开批评,而会受到调查,恰是由于兄弟单位勘探所的举报。
谁能想到地质学家的腐化成为中央关注的问题?而这多少也影响着教授的命运。“我们当然全力以赴。”地质系主任让语调平衡过分流利的安慰与铿锵有力的信心,“现在考虑到教授的心情,还是该先由家人陪他去医院,不要让他太焦虑。”
“我觉得该请你们出马。”夫人说。
“教授一定能有最好的治疗。您先稳定心情,拿到诊断您就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尽早去看您。”
放下电话后,系主任拔掉电话线,回到他正在写的报告之中。写情况说明是精细的劳动和微妙的艺术,像对晶石,你需要以科学敏感去分类、拣选、录入,判断信息的价值和重量。但一个月来他已经疲累之极,他快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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