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八九三年,湖南残冬尤未消逝。天气是南方特有那种湿冷,点寒意,似乎要浸入骨子里面。
在浏阳宜山书社里面,个青年却光头未戴帽子,守着红泥火炉,悠然自得翘着腿坐着,会儿看看火炉上面火焰,会儿又看看手头书卷。炉上热着壶新茶,茶香馥郁,在他所处斗室里面浮动。
书社还远远没有到开讲堂时候儿。周围安静得只听见茶水在炉上翻花儿吐泡声音。小小斗室,仿佛自成天地,安闲清静到极处。
门外残雪未消,那青年突然放下书卷,侧耳听听,就听见脚步声咯吱咯吱踩着雪地声音。他顿顿,分辨下,忽然展颜笑道:“松甫,佛尘,可是你们两位恶客?快进来吧!”
门外就传来两个声气不同呵呵大笑儿声音。门帘掀,就见两个长衫人走进来,雪地里面路过来,两人身上都是雪泥,脸上冻得红通通。进门就用力跺脚,个矮些儿穿着是有十四个铁帽山鞋,这跺脚,就听见咣咣作响,几乎将炉子上面儿茶壶震下来。
那青年直笑:“书房,招这场无妄之灾!真是斯文劫数!松甫,你穿这鞋子做什?”
那矮个子脸英气,身边那个高些儿,脸上锐气似乎还要足些。两人异口同声开口道:“复生,们可没你这好命。给奉旨发回看管,就在书院高卧。整日读书写文章,也不知道你怎这沉得住气!们劳碌命,要四下奔走,不穿这鞋子,还穿缎靴?这鬼天气,叫你怎爬得山,走得路!”
室中煮茶读书青年,正是京华风波之后。路递解回家谭嗣同。他本湘中世家子弟,到湖南,谁还给他委屈受。就是满清朝廷,也不过将他送回去就算完。清朝气数到这会子,连祖宗杀伐决断气度都没有。僵化官僚体系以为将麻烦推出北京就算万事大吉,谁还有那个耐烦心看这谭嗣同是不是真给看管着老实过日子。有这功夫,当管地方官不如多捞点银子,多抽点儿大烟。
冒雪前来拜访谭嗣同,是他两个好友,个叫毕永年,个叫唐才常,都是秀才拔贡之类小功名。在湖南大儒刘人熙座下求学时候。三人都是倜傥任侠之辈,当真是见如故。谭嗣同四下游历时候,这两人也无心科举,奔波江湖不知道为什。回乡之后,谭嗣同意外发现这两个好友也回家度岁,几次倾谈下来,竟然隐隐发现他们奔走江湖数年,已经身江湖气息,这些年,都全国各地——尤其是在南方,联络会党来着!
谭嗣同自从京华上书以来,已经是名动天下。在老清流四子逐渐沉沦之后。简直被当作后起清流领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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