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指舆论。二十年前的中国,爱情羞羞答答的常被认为是一种不得不犯的错误;尤其一对知识青年,来到农村的广阔天地尚未大有作为,先谈情说爱,至少会被认为g,m意志消沉。g,m、进步、大有作为,甚至艰苦奋斗,这些概念与爱情几乎是水火不相容的;g,m样板戏里的英雄人物差不多全是独身。那时候,爱情如同一名逃犯,在光明正大的场合无处容身;戏里不许有,书里不许有,歌曲里也不许有。不信你去找,那时中国的歌曲里绝找不到“爱情”这个词。所以,我看着我这位年轻的朋友,心里不免佩服他父母当年的勇敢,想到他们的艰难。
但是二十岁上下的人,不谈恋爱尚可做到,不向往爱情则不可能,除非心理有毛病。
当年我们一同去插队的二十个人,大的刚满十八,小的还不到十七。我们从北京乘火车到西安、到铜川,再换汽车到延安,一路上嘻嘻哈哈,感觉就像是去旅游。冷静时想一想未来,浪漫的诗意中也透露几分艰险。但“越是艰险越向前”,大家心里便都踏实些,默默地感受着崇高与豪迈。然后互相鼓励:“咱们不能消沉。”“对对。”“咱们不能学坏。”“那当然。”“咱们不能无所作为。”“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只要……”“咱们不能抽烟。”“谁抽烟咱们大伙儿抽谁!”“更不能谈恋爱,不能结婚。”“唏——”所有人都做出一副轻蔑或厌恶的表情,更为激进者甚至宣称一辈子不做那类庸俗的勾当。但是插队的第二年,我们先取消了“不能抽烟”的戒律。在山里受一天苦,晚上回来常常只能喝上几碗“钱钱饭”,肚子饿,嘴上馋,两毛钱买包烟,够几个人享受两晚上,聊补嘴上的欲望,这是最经济的办法了。但是抽烟不可让那群女生看见,否则让她们看不起。这就有些微妙,既然立志独身,何苦又那么在意异性的评价呢?此一节不及深究,紧跟着又纷纷唱起“黄歌”来。所谓黄歌,无非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呀,《卡秋莎》呀,《灯光》《小路》《红河村》等等。不知是谁弄来一本《外国名歌200首》,大家先被歌词吸引。譬如:“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随我的爱人上战场……”譬如:“有位年轻的姑娘,送战士去打仗。他们黑夜里告别,在那台阶前。透过淡淡的薄雾,青年看见,在那姑娘的窗前,还闪烁着灯光。”多美的歌词。大家都说好,说一点儿都不黄,说不仅不黄而且很g,m。于是学唱。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认真地学唱,认真的程度不亚于学“毛选”。推开窑门,坐在崖畔,对面是月色中的群山,脚下就是那条清平河,哗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