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院子里终日磨声隆隆,呛人油脂味经久不散。推磨驴们轮换着在门前空地上休息,打滚儿,大惊小怪地喊叫。
从那条胡同直往东另条胡同中,有座大些庙,香火犹存。或者是庵,记不得名字,只记得奶奶说过那里面没有男人。那是奶奶常领去地方,庙院很大,松柏森然。夏天傍晚不管多燠热难熬,走进那庙院立刻就觉清凉,和奶奶并排坐在庙堂石阶上,享受晚风和月光,看星星个个亮起来。僧尼们并不驱赶俗众,更不收门票,见们惟颔首微笑,然后静静地不知走到哪里去,有如晚风掀动松柏脂香似有若无。庙堂中常有法事,钟鼓声、铙钹声、木鱼声,噌噌吰吰,那音乐让人心中犹豫。诵经声如无字伴歌,好像黑夜愁叹,好像被灼烤白天土地终于得以舒展便油然飘缭起雾霭。奶奶动不动地听,但鼓励去看看。迟疑着走近门边,只向门缝中望眼,立刻跑开。那眼印象极为深刻。现在想,大约任何声音、光线、形状、姿态,乃至温度和气息,都在人心底有着先天响应,因而很多事可以不懂但能够知道,说不清楚,却永远记住。那大约就是形式力量。气氛或者情绪,整体地袭来,它们大于言说,它们进入言不可及之域,以致个五六岁孩子本能地审视而不单是看见。跑回到奶奶身旁,出于本能知道那是另种地方,或是通向着另种地方;比如说树林中穿流雾霭,全是游魂。奶奶听得入神,摇撼她她也不觉,她正从那音乐和诵唱中回想生命,眺望那另种地方吧。年龄无可回想,无以眺望,另种地方对个初来生命是严重威胁。钻进奶奶怀里不敢看,不敢听也不敢想,惟觉幽瞑之气弥漫,月光也似冷暗。这个孩子生而怯懦,禀性愚顽,想必正是他要来这人间缘由。
上小学那年,们搬家,原因是若干条街道联合起来成立人民公社,公社机关看中们原来住那个院子以及相邻两个院子,于是他们搬进来们搬出去。记得这件事进行得十分匆忙,上午通知下午就搬,街道干部打电话把各家主要劳力都从单位里叫回家,从中午直搬到深夜。这事很让兴奋,所有要搬走孩子都很兴奋,不用去上学,很可能明天和后天也不用上学,而且们齐搬走,搬走之后仍然住在起。们跳上运家具卡车奔赴新家,觉得正有些动人事情在发生,有些新鲜东西正等着们。可惜路程不远,完全谈不上什经历新家就到。不过微微失望转瞬即逝,们冲进院子,在所有屋子里都风似刮遍,以主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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