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了,好事呀?”
“可名额有限,群众评选。你说现在这事儿邪不邪?有人说你老B既然入了党还涨什么工资?你不能两样儿全占着……”
这老师有点儿神经质,话没说完时已然转身撤步,招呼也不打,惟远远地在地上留下一口痰。
庄子
“庄子哎!回家吃饭嘞——”我记得,一听见庄子的妈这样喊,处处的路灯就要亮了。
夏天我又见过他一回,“的确良”换成一件T恤衫,但还是赤脚穿一双塑料凉鞋。这一回,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恭恭敬敬地叫他B校长了。
“B校长,该走了!”有人催他。
“有个会,我得去。”他跳上自行车,匆匆地走了。
催他去开会的那个老师跟我闲聊。
“B校长入党了,知道吗?”
很多年前,天一擦黑,这喊声必在我们那条小街上飘扬,或三五声即告有效,或者就要从小街中央一直飘向尽头,一声声再回来,飘向另一端。后一种情况多些,这时家家户户都已围坐在饭桌前,免不了就有人叹笑:瞧这庄子,多叫人劳神!有文化的人说:庄子嘛,逍遥游,等着咱这街上出圣人吧。不过此庄子与彼庄子毫无牵连,彼庄子的“子”读重音,此庄子的“子”发轻声。此庄子大名六庄。据说他爹善麻将,生他时牌局正酣,这夜他爹手气好,一口气已连坐五庄,此时有人来报:“道喜啦,带把儿的,起个名吧。”他爹摸起一张牌,在鼻前闻闻,说一声:“好,要的就是你!”话音未落把牌翻开,自摸和!六庄因而得名。
庄子上边俩哥俩姐。听说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姐,跟着自己的母亲住在别处。就是说,庄子他爹有俩老婆——旧社会的产物,但解放后总也不能丢了哪个不管。俩老婆生下一大群孩子。庄子他爹一个普通职员,想必原来是有些家底的,否则敢养这么多?后来不行了,家底渐渐耗尽了吧,庄子的妈——三婶,街坊邻居都这么叫她——便到处给人做保姆。
我不记得见过庄子的父亲,他住在另外那个家。三婶整天在别人家忙活,也不大顾得上几个孩子,庄子所以有了自由自在的童年。哥姐们都上学去了,他独自东游西逛。庄子长得俊,跟几个哥姐都不像。街坊邻居说不上多么喜欢他,但庄子绝不讨人烦,他走到谁家就乐呵呵地在谁家玩得踏实,人
“怎么,他才入党呀?”在我的印象里B老师早就是党员了。
“是呀,想入党想了一辈子。B校长,好人哪!可世界找不着这么好的人!”
那老师说罢背起手,来回踱步,看天,看地,脸上轮换着有嘲笑和苦笑。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问:“怎么了?”
“怎么了?”他站住,“百年不遇,偏巧又赶上涨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