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妈妈致悼词（4 / 4）

谢谢大家，陪和妈妈说这多话。

二○二年十二月十三日下午四时三十分，在妈妈追悼会上。

平天下”那套，成天要为正义挺身而出，为此受尽折磨。直到十年前，还被广州、上海、天津三份诬陷报刊活活气死。他临终床头那几份报刊上颤抖笔画，便是生死遗命。其实爸爸和妈妈同龄，妈妈能够多活十年，原因之，是她压根儿不听那些恶言。因此，这些恶言只能折腾爸爸，却无伤妈妈。

针对这个对比，曾经说过，是中国人，当然忘不杀父之仇；但又是妈妈儿子，懂得绝不能让自己受恶言操控。想，朋友们都会认同，受妈妈影响更深些。

很多读者都奇怪，为什受到媒体间那多谣言次次围攻而从不解释，从不反驳？只要见过妈妈，就明白。

最后，想用件远年往事，作为这个悼词归结。

在六岁那年，个夏天傍晚，妈妈翻过两座山，吴石岭和大庙岭，到上林湖表外公家去，当夜必定回来。为让妈妈惊喜，就独自翻山去接妈妈。那时山上还有很多野兽，却点儿也不害怕。后来在第二座山山顶遇到栖宿在破凉亭里个乞丐家庭，他们还劝不要再往前走，但还是没听他们。终于，在翻完第二座山时候见到妈妈。现在想来，妈妈也是够大胆，那年轻，那美貌，独自人，走在黑夜山路上。然而，更有趣是，妈妈在山路上见到，竟然不吃惊，不责怪，不盘问，只是高兴地说句“秋雨来”，便把拉住手，亲亲热热往回走。这情景，正合得上布莱希特个剧名：《大胆妈妈和她孩子们》。

是，毕生大胆，从根子上说，都来自于妈妈。十几年前因贴地冒险数万公里考察密布着恐怖主义危险人类古文明遗迹，被国际媒体誉为“当今世界最勇敢人文教授”。其实那每步，还是由妈妈当年温热手牵着。

妈妈，您知道，为您选定归息之地，就在那条山路边上。爸爸已经在那里安息，山路另侧，则安息着祖父、祖母、叔叔，以及您父亲——们外公。因此，您不会寂寞。

您先在上海度过这个寒冷冬天，明年春天，会领着弟弟们，把您送到那里。

妈妈，这是们山路，们山谷。现在，野兽已经找不到，山顶上凉亭早就塌，乞丐家也不见。剩下，还是那样山风，那样月亮，那样花树。

妈妈，真舍不得把您送走。但是，更舍不得继续把您留在世间。这世间，对您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整整九十年，越想越叫人心疼。那就到那里去休息吧，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