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为什会变成这样?
当然是因为自己。
因为当年,青岩跟他这样个无能主子,连反抗念头也没有,就束手就擒主子——
他死后,青岩遭遇什?
邢娘子想必是如约救下青岩,否则青岩不会得到那块玉佩,可除此之外呢,逃出生天后,他又遭遇什?
分明从前并不喜欢饮酒,如今却能为笼络下头,强颜欢笑融入其中,与那些内侍们行令取乐。
谢澹无心王权富贵,谢青岩却每每话里话外、隐秘提点着、撺掇着他以后争权夺位,又或是挑拨他与皇后、众兄弟关系——
诚然青岩做得很谨慎,总是恰到好处在闻宗鸣最放松时候,有意无意提那两句,连边上德喜等人,都不曾察觉到那些看似无错漂亮话里,其实另有乾坤,绵里藏针。
几次状似无意闲谈过后,闻宗鸣肯定,这并不是巧合。
青岩好像很害怕自己不生争斗之心,也很害怕他与这些“兄弟”和乐融融,将来做个闲散王爷。
人都不肯再轻易让步。
当年谢澹外圆内方,虽是奴才,内里生却是副宁折不屈骨。
闻宗鸣是曾隐隐以此为傲。
毕竟他从不认为,把个大活人调|教得听话顺从,毫无尊严主见,是种正确行径,即便他身份注定让他得到这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生活,可却也并不以这样训狗似得折断旁人脊梁骨为乐。
而把个走偏路孩子,引导回他认为正道上,却能让闻宗鸣从喘不过气朝务和皇帝猜忌里,寻找到种别样满足。
为什会面目全非,为什会性情大变?
临死前,他交代好切后事,友人、旧部、产业,闻宗鸣曾经在人世间,再无挂念。
可却独独除个谢青岩。
这些都让闻宗鸣意识到,青岩在旁人眼中,或许是只乖顺亲人小猫,谁来都能捋捋他身上柔软绒毛,然而只有他看见这小猫伪装之下真面目——
那是只藏起爪牙、蛰伏在密林深处,随时在等待机会,随时准备厮杀和战斗野兽。
往往在尝到疼痛滋味后,幼兽们才能学会伪装。
青岩却已经如此熟练。
这个认识让闻宗鸣心里酸涩难言,愧疚难当。
这些,在他以闻楚身份重新活回来前,闻宗鸣从前并不曾意识到过。
可这几个月,在次次回忆中,他却猛地回过味儿来——
他是从掖庭救下小谢澹不假,可少年谢澹,又何尝没有救应王呢。
如今谢青岩,却与当年谢澹完全不同。
他似乎总能找到每个人弱点,对上圆滑奉承、讨好贿赂;对下,又既能以雷霆之威收束、亦能适时睁眼闭眼,邀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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