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去盗金錍箭,”宝绽正身对着他,虽然偌大观众席上只有这个看客,但戏就是戏,要唱圆、唱满,娓娓道来给知音听,“不由本宫喜心间——”
韩文山向前倾身,出戏听这多遍,也就是等句“叫小番”。
唱烂叫小番,对于宝绽这把玻璃翠来说,跟玩儿样,他轻轻松松往高走,赫然声,唱出唢呐腔,嗓子捅到顶,毫不留空隙,全没有余地,满扎满打,惊艳最挑剔耳朵。
“好!”韩文山按捺不住,给个彩儿,宝绽在台上稍稍转身,扬起广袖,没把劲头放在高腔,而是落在最后句:“备爷战马扣连环——”
他头颅微仰,那气势,俨然已不是愁锁深宫十余载驸马爷,而是杆长qiang震沙场杨四郎:“爷好过关!”
不出个数,那就没韵味。
时阔亭弦儿稳,宝绽唱更稳,别看他只有二十八,登台就如雄兵百万,有不动如山大将风度,那唇齿是真利落,时老爷子曾赞他“咬字如擒兔,字字圆如珠”,再快弦儿,到他嘴里都清清楚楚,金石般掷地有声。
“萧天佐摆天门两国交战,老娘亲押粮草来到北番,”宝绽抖翎子,眉目传神,“有心回宋营见母面,怎奈身在番远隔天边!”
应笑侬骄矜笑:“你那里休要巧言改辩,你要拜高堂母不阻拦!”
宝绽右手握拳,往左手砸:“公主虽然不阻拦,无有令箭怎过关!”
韩文山愣,原来真正“好儿”在这儿呢,他冒冒失失,刚才那嗓子喊早!意外过后,他觉着自己像是被宝绽这孩子耍,浸*京戏二十年,也疲、也倦,直希望有朝日能被哪位角儿耍把,今天在如意洲,他竟得偿所愿。
宝绽唱罢下台,他立刻起身离席,激动着往后台去,个助理模样人跟着他,替他拿着手机和大衣。
听《坐宫》要听“叫小番”,是因为这句难唱,多少人唱完这句后头就水,而对于宝绽这样嗓子,叫小番不过是雕虫小技,他有是力气去雕琢下句,所谓惊喜,全仗着功夫,功夫到,
应笑侬眯细杏核眼:“有心赠你金錍箭,怕你去就不回还!”
宝绽跟他叫劲:“公主赐金錍箭,见母面即刻还!”
应笑侬犀利地动动眉头:“宋营离此路途远,夜之间你怎能够还!”
宝绽顶口气:“宋营虽然路途远,快马加鞭——”个小气口,“夜还!”
短短两分钟唱,把杨四郎和铁镜公主之间十几年夫妻情、抹不掉家国恨勾涂得淋漓尽致,韩文山坐在台下,却有些心不在焉,《坐宫》是常演戏,各个剧团各种版本他听不下几十遍,早没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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