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柒茫然地走几步,冰凉河水浸没胸膛,
后来他当上锦衣卫千户,却始终不娶妻不成家。他看着沈晏金榜题名,看着他入仕为官,在他迎娶当朝首辅孙女之日,喝得烂醉如泥。
当夜奉命追捕暗杀奉安侯刺客,沈柒醉意未消,肺腑挨对方剑,身负重伤。
性命垂危之际,他不愿让沈晏知道,躲在澄清桥桥洞下,用撕下衣摆胡乱堵住伤口。
血水染红大片河面,像娘临死前身穿红衣。
姚氏身影从河面浮出,长发披散,面青唇白,颈间道深深淤紫勒痕。沈明露牵着她红衣,从背后探出头来,依然是怯生生小姑娘模样,喉咙处个深深小窟窿仍在淌血。
红衣,这是心怀怨恨,希望死后化作厉鬼来寻仇。
沈经历岌岌可危身体与精神经不起这般惊吓,当日便撒手归西。郑氏也吓出场大病。
从小姐到姨娘,沈家连续死人,紧接着连沈老爷也死,当家主母病倒,沈家夜之间仿佛塌大半。
树倒猢狲散,不少家仆婢女偷家中金银细软与卖身契,逃往外地。郑氏每夜被女鬼索命噩梦困扰,顾不上他们,更不顾上庶子。
沈柒得到自由,再没有人打他、欺辱他,但却失去更多:他没相依为命娘和妹妹,唯剩下个年幼弟弟。
沈柒眼眶霎时湿润,低声叫道:“娘。”
姚氏上前,爱怜地摸摸他脸颊与肩膀,如他幼年时,“跟娘走吧,们家人终于可以团聚。”
“娘常说,人生切苦厄,熬到尽头终有报偿。可报偿呢?”沈柒看着她,想要起身,却被心底强烈不甘与眷恋绊住。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什,比性命更重要东西。
姚氏轻叹:“人生是无数个苦难叠加,熬到尽头也就解脱。所谓报偿,不过是望梅止渴,自欺欺人罢。走吧孩子,随娘走吧。”
她柔柔地牵起沈柒手,朝漆黑河水中走去。
他不想把沈晏当弟弟,但娘临终前遗言紧紧箍着他,日夜勒在血肉骨头里,提醒着他——你们是亲兄弟。
他抱着娘留下半罐椴花蜜,想狂啸,想杀人,但最终只是牵起沈晏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沈家大门。
沈柒独自养大弟弟。
十五岁时,他应征入锦衣卫,没过两年,就利用刑讯犯官机会,将与之相识富商郑家与陈家牵连进来,做成个官商勾结渎职枉法大案。郑家与陈家被抄斩,在沈经历去世后又改嫁郑氏以为自己逃过劫,却不料被家人指认为共犯,也入狱。她没等到上斩首台,就离奇死在狱中,浑身都是鞭笞淤痕和尖刺扎出窟窿,脖颈被麻绳紧勒,椎骨寸寸碎裂。
沈柒为自己,为娘和八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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