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掺半壶沸水,苏晏又沾下,说:“再掺。”
蓝喜弯腰摸摸铜盆,烫得缩回手,忍不住劝阻:“不能再掺。苏御史想要用热敷,可也要紧着皇爷龙体,万万不能烫伤
苏晏轻声道:“打盆热水,并条吸水厚棉巾,再让人备好沸水,在旁候着。”
蓝喜犹豫过后,着人去准备,很快就送过来。
景隆帝不在垂帐重重拔步龙床,而是躺在张宽大罗汉榻上,大约是为宫人端药送水照顾方便。
苏晏走近后,见皇帝身穿枣红色交领中衣,看样子像是旁边衣架上那件赭黄色常服内搭,推测因为刚下朝就急性发作,只脱外面龙袍,连寝衣都来不及更换。锦被盖在胸下,头颈后垫着厚厚软枕。
皇帝没有戴冠帽,只束个网巾,乌发如鸦翅拢在黑丝细网内,这副模样相较平时所见,少几分威严,多几分儒雅。此刻正双眉紧锁,面色青白,额角冷汗浆出,显然已难受至极,却咬牙不肯泄露半点呻吟。
动。可另方面,皇帝剧烈头痛持续几个时辰,难免烦躁发脾气。把宫人们都赶走,估摸也存不想在下人面前狼狈示弱心态,此时带苏晏进去,会不会撞在炮口上,弄巧成拙?
苏晏又道:“有个法子,或许可以缓解皇爷头痛。”
这下蓝喜拿定主意,对他说:“咱家进去禀报声,看皇爷意思,苏御史且在此稍候。”说着又开启门缝,悄然进去。
朱贺霖问:“那多太医都没辙,你真有法子?”
苏晏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算什正经法子,个小小辅助,看能否减轻症状。”
苏晏揪心得很,极轻地唤声:“皇爷。”
皇帝睁眼,瞥苏晏下,没有回应,甚至连个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正用全副意志对抗颅骨内锤击般剧烈跳痛,这锤子下又下地砸着脑浆,根本不给他喘息机会。他知道谁来,却实在没精力、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与对方见面,最后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出去。”
苏晏抗旨,又近前几步,跪坐在罗汉榻前,示意宫人把水盆端来,就放在自己身旁。
他伸手碰碰热水,低声吩咐:“不够热。”
朱贺霖点头,又想去握他手,“你且试试,无效亦无妨,父皇若是生气,给你担着。走,陪你进去。”
他也不等蓝喜出来回复,拉着苏晏进殿门。
寝殿内光线昏暗,窗格都被厚帘子遮挡住,几乎见不着服侍宫人,偶尔两个经过,也是蹑手蹑脚。
蓝喜刚告退,抬头见太子和苏晏已经溜进来,微怔后,把嗓音压得极低:“皇爷没点头,你们怎就进来?”
太子摆摆手,示意他别吱声,就按苏晏说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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