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朕入殿。”李治伸手,德安熟稔地扶住天子,扶着他踩上宫阶,步步走上含光殿。
婉儿收拢十指,杵在地上动不动,她已经领悟天子来意。
“事成之后,朕许你无罪之身。”李治不必挑明,他相信婉儿听得懂,“上官氏兴亡,全在你念之间,别让朕失望。”
立即答允,反倒不可尽信。
李治今日也知道不会得到个肯定答案,他只是来起个头,告诉她,只要媚娘在世日,或是当权日,上官仪案子便无人能反。要想从罪臣之后变成无罪之身,让上官氏重回当年清白世家,婉儿只有条路可以走,便是站天子这边,成为天子暗子。
于李治看来,武后如此施恩于上官婉儿,不过是做给朝堂那些人看,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怕是罪臣之后,只要有可用之处,武后皆可收用。
倒不与她绕太大弯子,他知道她是个聪明人,苍老手指托着婉儿脸迎上刺眼阳光,“这种滋味,会伴随你世,甚至伴随你孩子世。”
婉儿被阳光刺得难受,很快便噙起眼泪。
李治眸光微沉,这样含泪不语美人,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地心疼。他仔细端详着婉儿脸庞,她眼睛像上官仪,温柔又清澈,可柳眉微扬,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抹冷冽之意。
若是他再年轻个十年,扶植这样女人与媚娘相争,谁输谁赢兴许未有定数。
“是妾……做错什?”婉儿轻声开口,眼泪涌出眼眶,像是只绝望待人宰割红眼小兔子。
哪怕隔着个灭门之仇。
李治料定马球案结后,武后定会留婉儿在身边,这个好用暗子,他可不能错过。如今朝堂中媚娘势力盘根错节,废后必须有天大理由,比如纠集臣子意图谋反。李治需要些确切证据,可以让他击致命,在风烛残年里为大唐解决这个极大隐患,给未来太子个清净朝堂。
上官氏血脉,家风清白,郑氏在掖庭教她十四年,为也是他年重振上官氏门楣。李治给她这个允诺,他知道婉儿不可能拒绝。
“德安。”李治既然说完想说,也该入含光殿看看今日媚娘怎结束这折戏?
德安领着随侍们趋步走过来,“奴婢在。”
偏偏,这只小兔子只有倔意,却没有怯色。
李治松手,婉儿终于可以垂下头,躲开那刺眼阳光。
“今日没有,明日就不知道。”李治望向含光殿虚掩殿门,他知道媚娘与四个孩子都在里面,等他听完所谓“证据确凿”,定下最后罪名。
婉儿低首,“妾会事事谨言慎行。”
李治却笑,“你要清楚,哪些话该向朕说,哪些话不该向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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