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冲这位霍先生笑笑,寒暄两句便离开,陈文港仍坐在长椅上,扭头打量他。
她拍着胸脯打开灯,陈文港从她手里接过药,就着水喝,她帮他检查脸上伤口。
他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身残志坚人。不多他个,也不少他个。但所谓人生,正是谁和谁也没办法互相代替。比起遥远励志故事,陈文港能看到只有明天和后天范畴。
下周都稍显多,下个月,下年……现在没法设想他到时候会在哪干什。有句老话说救急不救穷,他陷在泥潭时候,意外是霍念生拉他把。然后还是那
句话——然后呢?
过两天,霍念生又来医院,推开门,但病房里空无人。Anda闻讯赶来,她告诉老板:这个时间陈先生出去散步。霍念生没乘电梯,慢慢地走下楼去。病房楼层不高,左右不过四楼而已。
但屋里打发时间东西很多,娱乐设施是齐备。有大屏幕彩电,有游戏机和卡带,有个小书架,摆着经典名著和些流行读物,还有按期订阅各色杂志。
昏暗暗天色吞没这些物品轮廓。再过会儿,就彻底黑得看不清东西。餐具放回门口,陈文港蜷在单人沙发里出神。他体会着视野点点陷入黑暗过程。
所有检查结束之后,医生又给他丧失视力判次刑,右眼眼球永久性损伤,只剩点点聊胜于无光感,恢复是不可能,剩下最好结果,只是希望保住现有左眼视力。
这是陈文港早已接受事实,反而霍念生听完之后,又追着医生咨询许多问题。陈文港靠着走廊,摸着墙边扶手,整个过程他都有种让他别再问冲动。
他其实不想再看到、听到任何不死心表情、语气和声音。
正值深秋,户外天空是金属般冷白色调,被横蔓树枝分割成不规则图形。叶子快要掉光,只有树干萧索地立在水边。湖水水位不高,水和树都显出种肃杀意境。
霍念生在湖边望见陈文港,天冷,他蓝白条纹病号服外面披件白色针织开衫。
有个护士在陪他说话,陈文港仰着脸,回答句什。
霍念生走过去时候皮鞋踩着木制栈道,发出咯噔声音。
两人同时看过来。
像栋已经破坏地基建筑,摇摇欲坠,谁看都知道已经不能复原。如此显而易见局面,为什还在不停地问?知道没有希望还不够,多问句又有什用呢?
霍念生走时候,陈文港站在窗帘后面,目送他离开病房大楼。
那个高大背影越走越远,渐渐成个黑点。
陈文港忽然觉得悲哀,心说自己不识好歹。
护士推着车进门时候差点绊跤,以为屋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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