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低地说:“有天你以为他睡了,在家里打电话。”
几息间,周凭抓在门框上的手逐渐收紧。这件事他记得很清楚,同样是因为谨慎起见,他只在陆新宜家里打过一次电话。
那是在陆新宜刚把他接到家里不久的时候。
陆新宜没有低头,脸上带着周凭没见过的神情,不是曾经热切的、满怀爱意的、时而羞怯时而试着挑衅的,也不是下午时麻木没有知觉的。
他清醒了
“你不要再来了。”陆新宜轻声说,“今天谢谢你,但是以后别再来了。”
周凭一只手拦在门框上阻挡陆新宜关门的动作,他咬紧牙,脸绷得死紧,眉头紧皱,胸膛一下又一下地深重起伏。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只是陆新宜显得更加冷静。
因为过分的累,他的脸色显示出一种不健康的白,似乎对周凭拦在门内的那只手无可奈何,恳求似的说:“求求你可以吗?我要睡觉了。”
“陆新宜,别这样。”
只要他允许,陆新宜都可以在他怀里哭这么一场。但不会有更多,没有更多了。
把大衣盖在陆新宜头顶,他开始抱着陆新宜往回走,依然是面对面托着屁股的抱法,两截小腿在他身侧晃啊晃,很像以前的很多个夜晚。
周凭只能尽力把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陆新宜那样轻,轻得他怕自己抓不住。
那些来前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说不出口,在路上听到伊万一家出事的消息之后开始积攒的隐隐不安聚集到顶峰,他抱陆新宜在怀里,却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他的靠近。
他面前的是一个失魂落魄的陆新宜,只是那失魂落魄再也不是为了他,此时开口对陆新宜解释一年多以前的不告而别似乎都会显得可笑:谨慎起见只能过后再来接你,带走所有的东西是为了最大程度让村民放松对你的怀疑。
周凭极力忍耐着剧烈的心跳。这一生中没有过这么恐惧的时刻,所有与生俱来的本能都在冲他狂喊大叫,说点什么!说点什么!你在失去他,快说点什么!
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让他怎么对着已经碎了一颗心的陆新宜再一次施加死缠烂打的招数?
“杰伊听到过你讲俄语。”陆新宜突然打破沉默,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原本就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时候更是以一种乖顺的姿态被周凭捏着手腕拽到面前。
分开的时间里聚集了大量的伤痛,当疑问被分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拉长稀释,似乎答案就会慢慢变得不那么重要。
周凭不敢承认那时候他的喜欢太廉价,指向性强烈。他不敢承认自己懂得太晚,在这个时候。
在门口被放下来以后,陆新宜挡住了周凭跟上去的脚步。
他用一只手轻轻抵着周凭的胸口,将他推在门外。
“陆新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