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逃离。
逃离那条,他平生未见的恐怖凶兽,生着人类的面孔和
男人有一双剔透的红眸,目光冰冷而漠然,宋沅这时候才发现,并非大雪将他发色遮盖,而是他天生一头雪色的长发,没有衣冠,而是裸着肤色苍白、强健有力的上身,一手握着一根黢黑的尖刺,一手拎着两只冻硬的雪兔。
体修,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是功法特殊,不仅将人变成白发红眸,还需要在雪山修炼。
天不亡我。
宋沅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大喜,可是混沌的头脑这时候问道。
如若此人的双手都各有用处,那么,抵在他下颚的冰凉,是什么?
分明冰天雪地,为什么这样热。
睫羽被雪压得好沉,睁开都费力。
于是他看见,这茫茫天地间,还有第二个人。
从身量上看,还是高大的男人。
具体他看不分明,只看出那容貌是极出众俊美的,白头发,也不一定,似乎是发间和衣裳上都落满了雪,以至于一眼望去都是雪白一片,看不清衣冠样子。
素茫天地间,几乎无一丝杂色,口齿中流出的唾血已然冰冻,可是也全无知觉了。
等。
其实已经不再冷了,反而是暖的,风雪落在身上也不再讨厌。
等不到。
宋沅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在一片雪茫之中,似乎只能等,或者回忆。
他垂下眼睛,随即瞠大瞳孔,最后重重闭上。
他的剑锋,最终只推出半寸。
*
崎岖的,昏暗的洞穴,宋沅只能拼命奔逃,却无论如何无法逃离那细微的鳞片摩擦粗糙地面的声响。
他要逃走。
宋沅想呼救,但实在无力,所幸对方似乎也发现自己,逆着风雪向这儿走来。
天地一色,以至于他量不清距离长短,但也发觉那人行动迅速。
莫非是刚刚上山的修士?
宋沅心里不由得微微雀跃起来,可是眼前愈发模糊,他支撑不住,重重跌在地上。
此时,什么冰凉的东西游弋过来,轻轻地抬起了他的下颚,使他得以注视对方的面孔。
他回忆起过去非常短暂的灿烂辉光。
曾经无关紧要的,现在反倒变得清晰,他记得缠斗许久、最后被他一剑撂下台还纠缠不休的少年符修,他记得收起禅杖、双手合十对他一笑的佛修,他记得本命灵剑上的青色穗子,随着他的脚步摇晃落座,旁边的人亲亲热热地凑过来为他簪花,他记得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飞出去,和难得的赞许交汇,他记得自己心潮翻涌。
他也记得耳垂上冰凉的触感,他还记得那道冰凉的声音。
“师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于是一切都开始燃烧,每个人的面孔都僵硬如纸人,整个世界宛如泛黄的画卷,火舌放肆蔓延,直到舔舐他的脸颊,他就热得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