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是冲着他的脸去的,那长鞭自然而然在凤九渊的脸上重重烙下一道划痕。不消片刻,鲜血便从伤口渗出,一滴一滴如海棠花瓣落在凤九渊的袖袍上。
凤九渊浑不在意,甚至不觉得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玹,目光温柔依旧。
“你要跟我走吗?”
“走?”谢玹回眸看他,“去哪?”
“去江南,去北疆,或者往东走。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朕!”
他扬手就要挥鞭,被凤九渊收掌拦住,缠在腕部。
“陛下。”来人温声细语,仿佛尤恐惊扰梦中之人,“是我。”
太监终于被解救下来,拖着无力的双臂眼角含泪地跑走了。
雪簌簌地下着,落到天子纤长的睫羽上。
在谢玹的记忆里,上一次见到凤九渊,还是汴梁的雪下得最盛的时候。
那是一年春之伊始。
正值“正朝”,朝臣们原本应当按例入宫给皇帝拜年。然而当今天子却以“雪积厚、恐难行”唯为由,拒绝了所有的拜贺。
朝臣们看着半空中撒盐可拟的雪花,纷纷摇头,说皇帝那避不见人的臭毛病又犯了。
北疆极寒,汴梁这点微弱的冬风对于凤九渊来说不值一提。他找到谢玹的时候,人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天上的雪不见停,一个太监以身作骑,正驮着谢玹在雪地里艰难地爬行。
他描述的景象仿若一个游行四方的游侠于广阔天地间徜徉,不谈过往、不论将来。那是十岁的、刚从冷宫里出来的谢玹可以期盼的,而不属于天子谢玹应当去的方向。
谢玹将长鞭收入袖中,眼中不复灵动。
“我不会走的。”谢玹望向远方,像一只羽翼尽断的鸟。
“你来做什么?”谢玹歪着头,颇为天真地向凤九渊凑近了几分,似乎是要认认真真将他的样貌纳入眼中。
只是他凝视了半晌,没在凤九渊眼底看到想要的,最终索然无味地退开:“你来晚了。”
离开的那一刹那,凤九渊却蓦然握住谢玹的手腕。
“放肆!”
谢玹当即反手一挥,方才用来“驭马”的鞭凌空绷紧,唰得一声向凤九渊抽去。这一回,他不躲不避,任由凌厉的长鞭携风而至。
这场雪下了许久,太监被冻得双颊通红,手掌也皲裂出血。他的双膝因在雪地中长久地磨损而划出一道血痕,在满目苍茫的白色中分外显眼。
谢玹并未戴冠,长发就这么顺着肩头披散下来。他一手扯住系在太监胸口的绳子,一手持鞭挥舞,边喊边闹,笑得灿烂又残忍。
宫侍们侍奉在一边,不敢出声,更不敢多看一眼,因为他们知道,看一眼便会被砍掉脑袋。
于是凤九渊走进来时,正巧与谢玹面对面撞上。
天子的表情空茫了一瞬,继而蓦地,bao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