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朝侍者使了使眼色,起先侍者还未反应过来,德全心下无奈,又低声道:“拿两副,象棋与黑白子各一副。”
侍者领命离去。
果不其然,谢青山又道:“围棋若不会,象棋如何?你的象棋还是朕教的,正好让朕考考你的行军之力。”
谢端苦笑道:“看来今日父皇不下个什么棋便不罢休了。”
二人相对而坐。侍者很快将棋子取来,摆放在二人桌前。秋日的阳光还有些艳,谢端悄悄抬眼,让目光飞快地在谢青山身上飘过,不知怎么,看出了几分透明的虚弱。
德全想起来以前十三殿下还在宫里的时候,谢青山也喜欢四处闲逛,但那时他还需要乘作轿辇。偶尔遇见谢玹,有时候会远远看上一眼,要是实在避不开了,才将人唤到身前。
这位太子殿下却不一样。
德全只知皇帝的喜怒,但若要他分辨皇帝的真心,他还是无法分辨出来。
谢青山即便一身病骨,那也是天子,帝心深似海,何人敢妄言参透。
他只知道,谢青山与谢端相处时,虽也是其乐融融,但与谢玹在时的感觉并不相同。
出了一块木牌。
片刻之后,经年无人造访的冷宫大门再次被人推开。木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有一身着轻罗的背影,缓步走出,而后沿着小径往深宫走去。
直到身影被路的尽头吞没。
*
谢青山与谢端一路走一路停,说的是祭祀事务繁忙,这父子俩却仿佛被宫里的秋景吸引了注意力,不知怎么就停在了御花园的凉亭中。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四处张望了。
谢青山下围棋时,还秉承着几分君子之礼,不会将人一口气逼进死路。但下起诞生自战场上的象棋时,就好像是自己亲自驭马出征,对面的人不是坐着的谢端,而是携带着千军万马的敌人。
河界对岸的十六枚棋子吃得只剩六枚,九宫之中,只有一只孤
二人谈笑间已经坐了下来。
谢青山边笑边接着话题道:“你个臭棋篓子,要你陪朕下几局都不愿?”
谢端:“若父皇觉得杀儿臣一个片甲不留能心情快慰,儿臣自然是愿意的。”
原来他们又聊起了棋。
德全心道,陛下果然爱棋。
德全是一直跟着的,且一路上都在心惊胆战地观察着谢青山的身体状况——许多年前谢青山的身体便已经垮了,他不能做费力的事,更不能劳心费神,病体拖得正值壮年的他,宛若一株刚刚新生便要夭折的枯苗。
但中秋前的三个月,谢青山不知怎么忽然就好了些许,除了依旧无法管理政事外,人看起来倒是比以往精神许多。
直至今日,甚至能给谢端办的事兜底。
德全心中喜悦之余,不免更小心翼翼。
在宫中行事,要想不掉脑袋,就要随时察言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