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谭君血冲额顶,声音震地:“先师之死,何其冤痛!昌恭宪王为先皇帝长子,当年为人所杀,此案至今未明。先师当年为昌恭宪王之案鸣不平,却被王爷怀恨在心、百般折辱,最后不得已而自尽。王爷弑兄,迫害忠良,百年后又有何颜面敢见戚氏祖宗?!”
“本王若杀昌王,为何还要拱立昌王之子即帝位?本王若恨郑文襄公,为何还要赠他美谥,为何还要允他学生位在经筵侍讲之列?”
“王爷拱立陛下即位,并非真心尊奉陛下,而是想要借此堵住疑王爷弑兄诸臣口。王爷赠先师美谥、允臣位列经筵,并非赏识臣之才学,而是为平朝怨,以此让众人以为王爷亦惜先师,先师自尽事同王爷无关。”
谭君字字如剑,挥出阵血雨腥风。
少年屁股跌回御座上,两手死死地扣住膝盖。
戚炳靖看上去饶有兴致,“本王也想听听谭卿之高见。不知在谭卿口中,谁人是这不忠、不孝、目无祖宗之法、弃置家国天下之辈?”
谭君嘴皮掀。
少年慌忙站起来,试图打断道:“四叔!谭卿胡言乱语,他从未教过朕这些……”
然而谭君话已出口:“即是王爷。”
少年僵。
谭君叩拜,“陛下圣安。王爷万安。”
少年并没有胆大到自作主张地叫他平身。
戚炳靖逡视着他,道:“谭卿。若本王没有记错,你是建初六年进士,更曾是郑文襄公学生。”
谭君应称:“臣是。”
他身材瘦削,低头跪着时,肩后骨头将朝服支起个突兀弧度,看起来极硬,极锐。
戚炳靖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他问:“
戚炳靖则将谭君看两眼,赞许道:“谭卿敢言,不愧是郑文襄公学生。”
言罢,他向前踱来。
谭君下颌随着他逼近而微微仰抬,血丝自他眼角爆出。他冷冷道:“王爷何必惺惺作态。王爷欺陛下年少,难道还要欺大晋朝廷没有忠直之臣?!”
戚炳靖脚尖停在谭君膝前数寸处。
“谭卿。郑文襄公经国之才你没学到几分,但他那心求死本事,你倒是分不落地承住。”
戚炳靖道:“郑文襄公在世时,辅弼先帝,人皆称贤。如今你近奉御前,不知平日里都教陛下些什?不妨今日也讲给本王听听。”
谭君抬起头,目光视上。
他在看清戚炳靖面孔后,脸色慢慢变得煞白。那白中隐隐透出血色,在他皮肤下鼓动着,像是要撑裂他艰难维持住镇定神色。
谭君声音有些沙哑:“臣教陛下:何谓忠,何谓孝,何谓祖宗之法,何谓家国天下。”
他又道:“臣还教陛下:何谓不忠,何谓不孝,何谓目无祖宗之法,何谓弃置家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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