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荪甫从工厂出去就到了银行公会。除了星期日是例外,他每天总到这里
“这件事,三先生真办得不公道。屠先生,你去和三先生说说看罢,反正布告还没发。”
王金贞插进来说。她自以为这话非常圆到,一面附和了桂长林,一面却也推重着屠维岳。却不料屠维岳突然把脸色一沉,就给了一个很严厉的回驳:
“不要再说三先生长,三先生短了!三先生管这些小事么?都是我姓屠的出条款!我说,姚金凤要开除,薛宝珠该升,三先生点了头,就算了!”
“那你就太不应该了!”
桂长林跳起来喊,拳头也伸出来了。王金贞赶快拉他的衣角。屠维岳却仰脸大笑,似乎没有看见一个碗口大小的拳头在他的脸前晃。这拳头离屠维岳的脸半尺左右就自己缩回去了,接着就是一声恨恨的哼。屠维岳也不笑了,依然是一点表情也没有的冷静的脸色,又像吐弃了什么似的说道:
岁带几分流氓神气的长方脸儿,有一对细小不相称的眼睛。在屠维岳的锋芒逼人的眼光下,这张长方脸儿上渐渐显现了忸怩不安的气色。
忽然屠维岳笑了一声,就冷冷地问道:
“长林,你当真要和钱葆生做死对头么?”
没有回答,桂长林把身体一摇,两只手叉在腰里,凶狠狠地看了屠维岳一眼。
“你自己想想,你的实力比起钱葆生来差多少?”
“咄,你这光棍!那么简单!你难道不会想想工人们听说薛宝珠得了升赏会发生什么举动?她们也要不平,群众就会反转来拥护姚金凤。——”
“可是姚金凤已经开除了,还要什么拥护!”
“长林!慢点说难道不行?我不是早就说过三先生总要给人家公道?——你们现在应该就去活动,在我面前噜嗦,一点用处也没有。钱葆生的嘴巴,我们要公开的打他一次!你们要信任我是帮你们忙的!——明白了么?去罢!”
屠维岳说完,就拿起一张纸来,写预定的布告。
此时汽笛叫又响彻了全厂。女工们陆续进厂来了。车间里人声就像潮水一般汹涌起来,但这次的潮水却不知不觉走进了屠维岳布置好的那一条路。
“哼!他妈的实力!不过狗仗官势!”
“不错呀!就是这一点你吃了亏。你们的汪先生又远在香港。”
桂长林立刻脸色变了,眼睛里的凶光就转成了疑惧不定的神气。
“你放心罢!这里只有王金贞,向来和你要好。我再告诉你,吴老板也和汪先生的朋友来往。说起来,也可以算是一条路上的人,你在厂里总应该尽力帮吴老板的忙,可不是么?”
“既然吴老板全明白,怎么开除了姚金凤,升赏了薛宝珠呢?还有,这一次工潮难道我没有替三先生出力么?我真想当面问问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