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脚冻!”
“周打汤!”
“梅挞!”
“油煎鸡忘记z!”
H说:“再开支靓酒。”叫他们不要再看。于是哥仔推推操操地出去,带上门。可是不过一阵,更多人涌进来了。门开开、关关的。那些人都穿鞋袜,袜筒里插着干燥折扇;长辫梳
笔又向棉纸走。水吃棉纸。水自由地吃过去、吃开去。一滴水吃得很远,吃出老榕须格局。詹士运笔,蘸水,蘸色水,抬眼垂眼,频频看我。H立在他后面看我们。两个人使番话。后来,H走到大台边上摸摸碰碰。H沿着大台慢慢走,拿起什么玩艺看一看,又丢掉,走走停停。真是奇!那大台似无底,台面什物任他如何取也不重样、取不尽。他发现我偷看,就冲我挤眉弄眼。
后来,詹士取下一页纸,掷过去。H拾起,看。詹士绕去我背后,我就转个圈,仍看着他。他们又笑。有讲有笑。H说:“停,他要画你背脊。"我就趴定不动。他们惊呼起来。
詹士坐稳,又画。詹士画完一张又一张,画我正面、背脊、左侧、右侧、眼耳口鼻、手脚头尾,沾染色彩的棉纸在蓝屋里飘啊!卷啊!H快活,跑跑跳跳,一张一张捉,一捧一捧接。我也昂头看那些纸上蛙,那些我、我的片断、从四面八方捉住的我。我平生第一次这样看我。过往的我只在水面:一头悲伤、扭曲、不断变形的污水色怪物。现在我感觉惊奇。色水与棉纸捉住另一个我,陌生的,七彩、新净、烟气朦胧。这另一个我平日匿向何处?从何处捉来的?哪一个我作数?——映向水面的,还是落向纸面的?
我想象自己跳在契家姐面前大大地炫耀:我亦人在画中了!似天后、龙母,人在画中了!我想象契家姐又惊又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烦恼找上门来。烦恼要把两个番鬼掳进它暗寡寡的斗篷。天色越晚,他们离下午的快活越远。画笔发癫,变失控鸿鹅。我又饿又干,索性用腑射翻笼外水碗,在遍地流淌水迹上打滚。我发干啊!我闷!我打滚,扯火,乱跳,撼得大笼磬口匡响。他们跟烦恼缠斗,看不见我。一个哥仔举个烛盏进来,点亮了四枝吊灯。
夜晚钻进蓝屋,经由道道百叶窗缝。夜晚发现蓝屋是静止的,也惊奇起来。四个哥仔推进一个大水盆。五人合力把我和大笼整个抬起,一下子浸落盆去。
水又凉,又甜,有石味、青苔味。我浸水,认识了井,认识了井神和浮游的记忆。我趴着,静静吸收那些状似虫卵的旧事。哥仔中的一个十分惶惑,问说:“大蛤跚浸死了?”H说:“如何就浸得死?我借你的书,你有无好好地读?”又问他们:“晚餐如何安排?”
哥仔七口八舌报:
“白鸽面龟’!”
“咖喔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