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货我们分两车拉完。第一车直接拉到地下城,但地下城那段时间消防检查,晚上十点以后不允许进出,所以第二车只能拉到群青家里。群青回到上海以后没再寄人篱下,自己在浦东轮渡码头附近租了便宜的屋子居住,那屋子破得惊人,没有空调,没有热水,不通煤气,住在那里像是每天都在军训。我俩轮流蹬车,轮流坐在车板上护货,碰到上坡就一起下车推,连滚带爬地赶上最后一班轮渡。那天的黄浦江上大风大浪,整艘船都往一边倾斜,我和群青费了很大功夫才把板车固定好。然后我们拆开两件羽绒服自己穿上,爬上甲板。没有云,空气冰冷干净,能看见明亮的冬季大三角。
“你闻闻,是不是有鸭子的味道?”群青突然把头埋进衣服里。
“废话,说明这是货真价实的鸭绒。”我说。
群青咔嗒咔嗒地点烟,我们被鸭子的味道围绕,暖暖和和,自由自在。
春节里我和群青高高兴兴地去给老谢拜年,正巧碰上老谢过生日,一定要留我们去乍浦路的大饭店吃饭。年初四的夜晚,整条乍浦路灯红酒绿,空气里浸着白酒的芬芳,每间酒楼门口的大水缸里都游着红彤彤圆鼓鼓的发财鱼,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挤,撞到玻璃再折返。酒楼里面金碧辉煌,桌面大小的枝
“三轮摩托?”群青问。
“三轮板车啊。”老谢回答。
“你骑板车送货?”群青问。
“操!你不是百万富翁吗?”我问。
“你们这话说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板车比金杯车能装啊,能和公交车抢道。”
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多出一只塑料袋,大大咧咧从里面掏出来几叠现金递给我们,数目远远超过我们实际需要的。我心里狠狠一暖。
“你们搞到车了?”老谢问我们。
“什么车?”我和群青都一头雾水。
“你们拿什么去运货?”老谢说。
“助动车行吗?”群青问。
“怎么样,你会骑三轮吗?”我问群青。
“这有什么难的。”群青说。
晚上我和群青在老谢的仓库碰头,骑着他的板车回到清晨的仓库,担心过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货已经全部清点好了,一捆捆码得整整齐齐,司机师傅开着取暖器,一边吃盒饭,一边听相声。我被暖烘烘的空气里飘浮着的羽毛绒绒刺激得鼻涕眼泪横流。
“你哭什么?”群青问我。
“我没哭,你他妈才哭。”我一说话却呼呼流出更多眼泪。
“我爸有一辆。”我说。
“我操!你们闹着玩吧。”老谢拍掌大笑。我和群青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几百件羽绒服你们搞辆金杯车都得跑几趟。”老谢说。
“你有金杯车吗?”群青问。
“我不会开车,我骑三轮。”老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