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为什么?
因为我姑姑家那边的亲戚里,有个堂姐是天生“石女”,从小没有月经,长大了也不能生孩子。我第一次看到自己流血,松一口气,跟自己说,这下好了,我不是石女,我将来是能生小孩的。我从小喜欢小孩,尤其
在倒数第二层褥子上,被各类布料经纬拦截的血终于停下来。数一数,一共五条单子要洗,对女性来说,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了。
粒粒的初潮发生在初二春天一堂体育课上。她觉得肚子疼,举手向老师请假去厕所。另一个女孩举手说也要去。她们走进操场一角的厕所,一人跨上一个坑位脱裤子。她脱下裤子,见到内裤上布满了赭色的斑斑点点,愣住了。旁边那个女孩说,你拉肚子?她烦闷地回了一句,不是!你不懂。
她早在书里得知这项女性身体的必然发展,并不意外,只是心疼那条新内裤,雪白底子印连叶红玫瑰的图案,放了好久,舍不得穿。但懊恼沮丧之余亦有兴奋。傍晚回家,她把母亲从厨房拉到卧室,关门,弯腰把校服裤子推到膝弯给她看。
母亲“哦”了一声,随即说,脱下来吧,我给你搓了,你自己也洗洗。她向左转身要去木头盆架上拿搪瓷盆,转到一半又缩手,转身到右边,要先开小衣柜,拿更换的衣服。她的双手抬在身前轻轻点动,做着种种无意义的抓取东西的动作。
粒粒光着两腿,等着她,母亲的无措反而让她轻松了,她笑道,妈,你慌什么呀?
她母亲也笑了,终于从行为失序里恢复过来,先兑了盆温水放在地上。粒粒骑着水盆清洗的时候,她走到她衣柜前,打开柜门,拉出柜子中间的抽屉,取出一袋包装成长方体的卫生巾,说,这包够你这次用了。
粒粒把新内裤提到大腿中间。母亲挨着她坐下,一手前一手后,把卫生巾平铺,贴到裤底,又把它整个抓在手心里握一下,握成水槽似的凹坑状,确保黏合稳妥,说,以后都这样自己弄,最后记住检查一下粘没粘牢。
在后来的年月中,每次她俯身给自己布置卫生巾,末了都会像母亲一样,握一下,每次眼前都会浮起那瘦白的手,手背上青玉似的筋,春日黄昏的小房间。
母亲出去把秽水折了。粒粒又说,可惜那条内裤,你过年时给我买的,才第一次穿。母亲说,没事,我看看能不能给洗掉。但她仍怏怏不乐。母亲说,咱们妇女这事啊,就像故意欺负人,搞恶作剧似的,哪天你穿了最贵的新裙子,最爱的白裤子,嘿,偏偏那天来啦!裙子裤子给你弄个一塌糊涂。准极了,我们好几个女同事都是,早晨穿着新裤子俏生生来上班,到处显摆一圈,结果干着活儿,后面就印出来了……
母亲又说,我第一次来这个,心里高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