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除非万不得已,我很少给人发语音,我有点怕自己的声音。
他皱着眉笑。
这时那边回复过来:没事了就好。亲爱的,中午我想咱们三个吃顿饭,就你,我,还有第五岳,昨晚饭局人太多了,根本没法说话,我想再把第五岳给你好好介绍一下。你不会对他有偏见吧?
栗栗和第五岳互相看着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大笑。有人笑是眯起眼睛,他反而是把眼睛张大,眼中光芒随着笑声的声波一波波绽出来,鼻翼两边的坑益发地深。
她低头端起手机,本想打字,想了想改为发语音:那天我跟他都没说几句话,哪来什么偏见,好,你定一个吃饭的地方,我现在就过去。微信发出“咻”的一声,像响箭钻进云霄里。
着她看,目光不是求证也不是疑惑,只是单纯的诧异,还有一点担忧,就像论文导师听到学生选了一个极难的选题。
后来栗栗不断回味那个时刻,最让她奇怪的是,那一刻她连一粒沙那么细微的恐惧都没有。
第五岳站起身,抬起一只手掌做出稍等的手势。他从胸前口袋掏出镜头盖盖上,把摄影包从背后拽过来,拉开拉链,用一种把雏鸟放回鸟巢的手势把相机放进去,拉上拉链。栗栗在一旁等着,心想这简直像父母上床之前先把小孩哄上床睡觉,她嘴角往上一跑,怕破坏了气氛,又赶快撂下。这时第五岳走了一步,跨到她面前。
他凑到她耳边,说出一句几乎没有声音、只有气流的话:怕不怕?
她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那边回道:别急,我还得问问他中午空不空,他女徒弟特多
这答话太像话剧台词,她心里吃惊这女人怎么这么说话。他探身,在她嘴角吻了第一下。太轻了,什么滋味都没有,像一支毫无信息量的预告片。她习惯性地回想起老王的吻,又强迫自己切断回忆,专注在面前这张嘴巴上。她一直觉得第五岳的嘴唇很有趣,下唇比一般人都厚,看上去有一丝邪恶,幸好他的眼神也比一般人澄澈,靠眼中的清光把那一丝邪气压住了。以如此近的距离盯着他的嘴唇,她心中有种奇异的激动,就像橱窗里的蛋糕,垂涎多时,忽然有人端到眼前,小声对她说,吃吧,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于是她吃了。
四
半小时后他们并肩在这段海滩上走到了第三个来回,像是走在签订合同成功后的宴会厅里,步伐舒缓,带着完成一项伟业的惬意。栗栗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一个提示音。她掏出手机,播放那条新语音:哎,亲爱的,你头疼好点了吗?
她跟第五岳解释道,本来今天上午常姐要带我去逛街,我说头疼,推掉了。又低头在手机上打字。第五岳很敏感,说道,是不是我妨碍你发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