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期间,栗栗的目光扫到第五岳那边,他接住她的眼神,眉毛轻轻挑动一下,轻得像人心电曲线里噗的一下跳跃,又用筷子从面前小碗里夹起一颗栗子,放在嘴边,噘起唇尖,碰了一下,嘴唇在栗子果实后面露出微笑。
那是亲吻她的意思。
她一动不动地怔住,整个人被那动作震撼了。刚才肉体跟肉体相接的吻也没带来这样的撼动。编辑讲电话时大声吸气,又大声叹气,一只白而圆的拳头不断捶打眼前桌面,手腕上的金手镯一波波跳动,哎呀,亲爱的,咱们要是不用特种纸那种效果怎么实现啊不行的……第五岳的样子仍然平静,一副与世界无关的漠然,只有她辨认得出他眼中的笑意,就像羽毛落到水面上荡开的涟漪那么淡。
此后的一天半他们没再见面。傍晚,栗栗上了回程的火车,从过道慢慢往里走,前面的人站住脚往架子上放行李,她静立等待时,头转向四周看着车上低头看手机的人们,手机屏幕照亮他们带着习惯
,说不定中午他已经定了饭局。
第五岳摸出自己的手机,含笑举着,果然几秒钟后他的手机响起来。那边说,老第,亲爱的,中午有空吗?跟我和我约的封面设计师吃顿饭行不行?他答了一个字:好。这事忽然变得像个喜剧电影里的段落。栗栗说,为什么大家总提起你的女徒弟?
因为他们是一群脑袋里有臭气的人。
他们慢慢往台阶走去,第五岳走在上面,栗栗走得慢一些,跟他隔开一大段距离,她不喜欢上台阶时脸对着别人的屁股。本来是故意拖慢,但她想起这片海滩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忍不住回头凝视海滩,想用手机拍一张照片留念,又不好意思班门弄斧。只听上方第五岳说,不要动。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依言不动,但暗中把腰背挺直。听到快门响了一声,她慢慢转回身去。他也想给这一刻做个留念吗?一阵快慰从腹部荡开。
第五岳站在台阶顶端等她,等她走到并肩的位置,他为刚才的问题解释道,我在高校开过摄影班,班上女学生里有几个特别积极的,自作主张要喊我师父,我阻拦未果,就这样。
她说,你不用解释,我也没当真问。
他笑了,笑出鼻翼两侧的坑。
他们到达餐馆后,栗栗先进去,第五岳在车里等待五分钟再进去。常编辑说,我点了个鲍鱼四宝羹,那个菜特别费时间,所以先点了。其余的你们再点!服务员,把菜单拿来。
第五岳说,不用菜单了,加一个清炒芥蓝一个板栗鸡。
等了一阵,两个新菜上来了。他照样要了米饭,把板栗鸡里的汤汁浇到米饭上。其间编辑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句抱歉,接起电话说道,喂,亲爱的?印厂那边怎么说?……那还是不能做热转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