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着从门里出来那个年轻女人,不是。群陌生人从走廊里朝她猛扑过去,两个老男人,两个老女人,个年轻男人。他们趴在缓缓移动轮床侧栏杆上,往里张望。
走廊里灯光真亮啊,切无所遁形,这样光里,你们能看清她吗?认不出她,虽然她留着跟样长到腰间头发,没舍得刈除。她多狼狈,多丑!她后脑勺在待产室枕头上蹭整天,又在产床斜坡上猛烈搓动三个小时,头发条条,成手擀面。她身体中部巨型膨肿消失多半,但面上黄肿并未随之而去,好在此刻,没人注意她皴皮嘴唇和眼角粒眼屎。她侧躺着,弯得像张弓,弓弦位置搁着只小得难以置信包裹,顶上有张茶杯垫大小紫红面孔,所有目光都聚在那儿。
只有她没有看,她困得睁不开眼。知道她想洗澡,五十个小时里,好多手指和工具在体内体外出入,而且刚才她在产床上可耻地排泄。现在她全心全意想象着热水滑下皮肤快感,洁净将如圣光降临,驱邪样,赶走污垢和窘迫。
她被推过走廊,进入另扇门。道白布帘子把房间隔成两半,那边闪出两人,都衣着整齐。这是幢日夜不分楼,因为新人口迈入世界时间多半凭兴趣,没有规律。
人们讨论怎把她运到病床上,穿白衣服人用下巴点,指示那个年轻男人来抱她。他慌张地出列,双手抄到她身子下。被单滑掉半,她下体和肚皮露出来。转过脸去。
她闭上眼,直到陌生人离去。几个人在她床边坐下,轮流抱那个包裹。
人们以为她睡着。其实她在回想,困倦地回想她把塑料棒放在他面前那个早晨……他在屋里吃早饭,她坐在马桶圈上等着。“砰”声门响,跟他们合租人去上班,她才走出来。站在从盥洗室通往卧室走道里,她留恋地看着他。房间里有刚烤面包香气,他忘拿勺子,用手指头挑出撮沙拉酱,往面包片上抹,咬口,翘起当餐具用指头,换另个手指去滑手机屏,专注地盯着看。
多可爱年轻人,自己还像个孩子,下刻就要跌入“父亲”这两字网罗。她把塑料棒藏在身后,走过去,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静静等他读完廉价航空网站最新消息。
等等,他们原本计划买廉价机票去哪来着?瑞士和意大利。这场旅行在心里孕育时间甚至长过十月怀胎,每个细节都呼之欲出。她把那东西放在他面前,它是粉色和白色,肚子上打开个小窗,好像里面住着伙小人儿,飞快做好测试,就用红笔把结果画到小窗上。
他眨眨眼睛。她半真半假地说:要留下它吗?更想去看百花大教堂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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