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过去,他准确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落进一个又软又硬的套子里,一股力量透过皮肉骨骼传来,上身被猛拽过去,上下身几乎错位,腿被迫加快频率,追赶身体。巫童看着他的后脑,仿佛第一次发现他脑后发旋长得很好玩,像电风扇叶片转起来的样子。他却毫无绮思,只顾专心往前冲,好像她能不能及格,是他性命攸关的大事。他们两人超过了一对,又超过一对,到了第三的位置,前面只剩两组人。
教学楼挡住阳光,整段路都沉浸在阴影里。她大口喘气,也听到他的喘气声。转弯就在前面,这一段路也快到尽头了。她手上束缚松了,他放开手,步伐迅速慢下去,然后停止。
惯性令她继续往前冲,他的影子成了火车窗外的电线杆,消失在余光里。她没觉得异样,以为他松开手,是要留下等第二圈。跑出几大步,身后一片惊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又跑出几米才回头,见他倒在地上,脸向下,一条胳膊折叠着,以很不舒服的姿势窝在胸前,一条胳膊撇出去,手心朝天。几个人围着,叫道,大吴桐!
她跑过去。两人把他身子翻过来。他眼皮只闭上一大半,还剩条缝,露出一线眼珠,鼻孔里溢出的血,和着地上尘土,泥成糊,蹭在口鼻四周。此前她没见过死,但立即认出了死,在他脸上。
有人小声哭起来。她在一步外的地方蹲下来,看他朝四个方向乱伸的大手大脚,像吴家那面衣橱镜子映出来的。他已身在镜中,那是另一个世界,她跨不进去,再也到不了他身边。一阵风吹过,他头顶一撮黑发动了动,像招手叫她,又像挥手道别。
第二天她醒来,看到窗外还是一个大太阳,心里诧异,天地不是毁灭了吗?太阳怎么还会升起来:此后一大段日子,她都昏沉沉的,像瑟缩在一只透明的瓮中,瓮口上了封条。历史课本上讲,古代小孩夭折了,人们把他摆成两手抱膝的胎儿姿势,装进瓮里埋掉。
她希望被埋掉,可别人总要把瓮搬来搬去。父母带她去吴家磕头谢罪。那里已经面目全非,黑压压挤满了人。姜丽丽不在,由于昏过去两次,她正躺在医院吊水。一切都不似真的,都被阴险地换掉了,房间是轰炸之后又草草盖起的,哭的人像雇来的,热带鱼、君子兰、四季海棠都是做得粗糙恶劣的赝品,神气全无。他们又去医院探望,被病房门口的人推搡,没能进去。
尸检结果,吴桐的心脏冠状动脉先天有一段畸形,剧烈运动之时,血流突然无法进入心脏,立仆,无救。医生说,不是这次,也是下次,那就是个不定时炸弹。立即有人说,你是不是收了巫家钱,替他们开脱?
那个学期后面的课,她没再去上。她怕学校,怕走过操场,怕那幢投下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