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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23 / 24)

影的教学楼。有两次她妈妈想带她去学校,远远一看到楼,她腿都软了,当街大哭着要回家。

考试那两天,老师带着卷子来家里,监着她做完,再带走。考到数学,大题的第二题,求反比例函数。她历来函数上不行,吴桐给她讲题,一大半是讲函数题。她看着那十字架一样的坐标轴,眼泪抛沙一般落下来。

女老师坐在她对面,本来在翻自己带的《读者》,见她哭得做不下去,叹一口气,拿起卷子正面反面看一看,说,分已经够及格了,要不,考试结束吧。

后来她又由她妈陪着,到吴家去过一次,归还一些吴桐的零碎物件,两支笔、几张卷子、一册笔记、一本武侠小说。大圆桌正中,摆着骨灰盒。巫童觉得它有点像那只四方的饼干筒,连上面带个照片都像。遗照是那次六一会演时拍的,虽然洗成黑白,也看得出脸上、嘴上有胭脂。

再后来她走在街上,被人扇了耳光,据说是吴家一个亲戚。学校里有人用修正液在她课桌上写白色大字:巫婆。上面波字写成两点水,她用自己的修正液再添上一个点。她z.sha未遂过。他们搬了家,搬到另一个城市。她给姜丽丽写信,写了两年,大概二十多封,没得到回信。过年回趟老家,才知道姜丽丽夫妇也搬走了。她要来了新的电话地址,但没打过,也没再写信。

也就这么多了。就像从后视镜里看远远的来处,只能看到一些变形的线条、形状。那些旧事的画面,小得像一只烟盒上的图案。水面像是到处漂着金屑,但伸手一捞,终究什么也没有。

巫童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其实这时她没感到多伤心,眼角却不断渗水,滴落在枕上,仿佛一伙微小的囚犯趁机从她身体里逃离,一个接一个钻出小窗,跳入织物经纬的海面。她想起搬家前,有个要好的女同学来跟她告别,忧愁又郑重地小声说,你怎么办呢?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这话可能是从大人那听来的。当时她暗自愤慨,心想凭什么看扁我,我偏不“完”!当时赖有这些零星的残忍,跟小锉刀似的,慢慢把她心脏外边的死皮锉掉了。现在她明白,那人说得对,她的某一部分是真“完了”,不认账不行。她像是那年因罪获刑,被散弹枪打过,此后的年头,自己一次次做手术,把弹片一块块挖出来,但总难免有遗漏。弹片永远取不干净,总在阴雨天以绵绵的疼痛提醒她,有一条命、几十年和无数种人生的可能,从她手里滑脱了。

马闯在梦中动了几下,慢慢吸一口气,又静下去。巫童想起那个骨灰盒。不知怎么,总觉得不是骨灰盒,是个饼干筒。大吴桐是住进了饼干筒,睡在桃酥的油和糖的香气里,睡了很多很多年,铁皮上印着大牡丹和他凝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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