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被人世确认第天,还不叫球球,还只是报告单上“阳性(已孕)”四个字。曹啸东看着那单子,眼圈慢慢红,把那张纸搁在床头柜上,霍地起身,转身面对孙娟,个膝头落地,整个身子矬下去。孙娟小小地惊下,骇笑道,哎呀,你干什?!求婚你都没跪,现在想起下跪?这是母凭子贵?他伸手摁着,不让她动,娟啊娟,谢谢你,谢谢你给这个机会。又对着她肚子说,宝宝,bienvenue!
Bienvenue,法语“欢迎”意思,是曹啸东会十来个法语单词之。后来他常说,跟女儿讲第句话是法语。
后来孙娟才明白“给这个机会”是什意思。
整个孕期,屋里整天播放古筝、古琴,舒伯特、巴赫、海顿、格里格、柏辽兹……听得孙娟烦不胜烦。曹啸东正色道,是给你听吗?是给咱儿子听呢。起初几个月,他认定是儿子,七个月产检时候,提前托人,塞钱,被告知是女儿。曹啸东脸上有秒愕然,很快拉起个惊喜笑遮挡。孙娟擦掉肚皮上黏糊糊显影凝胶,他扶她起身。走到过道里,她半玩笑半试探地说,失望吧?不能给你们老曹家继承香火。曹啸东说,曹家有什好东西可继承?是希望儿子随你。是女儿,随,长对齐头脚丫子,辈子让人笑话土气,怎办?
这答案很妙,捧孙娟贬自己,还带着些过于有自知之明
,《追忆似水年华》谁写,她说噗噜噜噜,丢不丢人?
女孩嘴唇和笑容都收回去,露出败兴神情,扑通跌回后座。孙娟说,你爸就是个灭嗨王。
球球问,灭嗨是啥?
曹啸东又说,不要“啥啥”,“是什”,怎老改不过来?上高老师家可不能这说话。娟,还有那些网络流行语,不要跟她讲,都是些速朽口水词。
孙娟转头看球球,和稀泥地说,不说话,画会儿画吧。她朝她轻微地咧嘴,分享被统治者对霸权不满。女孩兴致回来点,笑着吐出点舌尖。曹啸东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保持沉默,宽大为怀,再专制霸权,也得允许有人发泄不满。他看眼后视镜,说,复习下要跟高老师说什。第个问题是什来着?
女孩怏怏地说,第个问题,画素描时候用手擦抹这种方法,该,该怎用。
然后呢?然后跟高老师聊点什?
聊画展。
对,“欧洲新古典主义珍品展”,你都看到谁画?回想下。
说完他又给孙娟派任务:给球球约节今晚线上外教课。孙娟说两个APP名字,问约哪个。曹啸东说,约前面那个。后面那个,在论坛上看到人说,他家外教里有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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