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你,她需要你挺住,活下去。你还得养家糊口呢。”他轻轻地拍了拍这个大个子的胸口,接着转身走向厨房旁边的那个房间,格尔达正躺在里面。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格尔达正在出血。这是最糟糕的症状之一,加诺威当时便确信,格尔达永远没机会把腹中的孩子抱在怀里了。
那个孩子——那种加诺威自以为已经克制住的、特别而私密的悲痛情绪,此刻又猛然涌上心头——那个孩子不可能活下来了。格尔达脸色苍白,反着光,从她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汇进了她的耳朵里。黏膜出血——毕业后,他便没再想到过“鼻出血”这个术语,直到这场流感袭来——是这种怪病的一大显著特征。他无法判断她的耳朵是否也在出血。有些病人会耳鼻出血,有些人会吐血,还有一些病人会在短短几分钟内因为严重内出血而死掉。看到这样一幕,甚至连他也会感到非常恐惧,而这对目睹这一幕的其他家庭成员来说,将会是一生难忘的创伤。弗里茨病得太严重,没办法待在她身旁,这让加诺威感到很庆幸。
加诺威把灯举到格尔达脸旁,擦掉她脸上和耳朵里的血,凑近检查她是否还在出血。突然,格尔达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床上扭动。混合了血的羊水从她双腿间涌出,把床都浸湿了。格尔达的脸十分扭曲,她异常费劲地呻吟了起来。
“玛格丽特!”加诺威大声叫喊道,“我需要你马上来这里!”没时间在格尔达和孩子间做出选择了。孩子即将出生,而此刻,加诺威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荣格尔斯神父拿着香和圣水来到了沃格尔家,他一走进那个房间,加诺威医生便知道,这位神父从来没有参与过分娩,或许他从来没见过裸体的女人。神父将他那串念珠举在身前,仿佛正在试图击退强大的撒旦。他一直盯着天花板看,加诺威知道,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眼望上帝,而是为了不去看那具需要他帮助的肉体。房间里弥漫着异常浓烈的血和排泄物的气味,此外,熏香的味道则刺痛了加诺威的眼睛。他曾出现在许多临终涂油礼[2]的现场——即使在正常时期,临终涂油礼这种圣礼也常见于病房之中,可在过去的一个月,他太多次听别人提起这种仪式,多得他数都数不过来。如今,那些拉丁经文他已经熟稔于心,甚至在睡梦中也能把它们念出来。
通常,加诺威既不欢迎也不嫉妒荣格尔斯出现在病房之中。此前,荣格尔斯老是觉得加诺威不够尊重他,便怀恨在心,两人也总是因此打起嘴仗来,可这一次,荣格尔斯走进房间的时候,加诺威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一种类似于嫉妒的东西。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产生这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