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还说了一句话,二妹你准猜不着。”
我问说什么。
自贡哥说:“老爹说二妹虽然住楼房,但生活差。吃饭就吃一盆棒子面粥,还不如二十年前呢。”
我笑得收不住,却又悲从中来。
上车前,我和严先生同他们逐一握手,腊梅跑过来跟我抱了下,因为毫无准备,我们甚至剐蹭了一下脸。海棠就在圈外垂手站着。她没有走过来,想了想,我也没有走过去。严先生跟她握手时,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在车上坐好,扎好安全带,我揿下了车窗,重点看了一眼海棠。她真像
她比我更矜持。我们都是参透了彼此内心的人。吃饭,旅行,住宿,都是她跑前跑后、忙前忙后。可我却感受不到她内心的温度,她更像一个称职的导游员。这一点,让我很别扭。我主动与她攀谈,问起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回答得简约而又冷淡:丈夫在人事部门上班,孩子在江南上大学。回答完,转身就去忙别的了。我思忖:莫非自己又居高临下了?那种有恩于人的嘴脸是让人厌烦的。我努力调整着自己,心态,神情,脚步。我的心思总围着她在转,不知她是被我起初的矜持所伤,还是这些年形成了这样的性格。或者,她只是以一种报恩者的心态在尽责任和义务。想到后一点,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我有些后悔,初次见面不该计较太多。
我跟严先生交换对海棠的看法,严先生说:“海棠是多好的人啊,不温不火,不徐不疾,礼貌周到。是你对人的要求太高了。”
我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严先生说:“你就爱瞎多心。”
谈起这两天所受到的礼遇。严先生说:“过去你们总说人家忘恩负义,这次知道种瓜得瓜了吧?”
我有些心虚,说:“别瞎说,谁说人家忘恩负义了?”
严先生说:“当年李海叔叔在我们家喝棒子面粥,你忘了?”
我有点难为情。
我们回家的那个早晨,李家的三辆车都来了。后备厢里放满了东西,似乎是要把这些年的亏欠都补齐。我对自贡哥说,你这是干什么。自贡哥说,没事儿,现在咱有条件了。我无言地看着他们把东西塞进后备厢,又打开了车门,往车座底下塞。自贡哥说,我们这代比父辈强,赶上了好时候,他们一辈子活得太辛苦,太憋闷,太委屈。不怕二妹笑话,我们兄妹几个都参加工作了,老爹还非要跑去你家看究竟,看你们的日子过成了什么样,他这一辈子,算是跟你家摽上了。回到家来就长吁短叹,说你二妹都住上楼房了。我说老爹,你放心,将来咱也住楼房,而且一定要比二妹住的楼房高。为了让他满意,我们兄妹几个买楼都买顶楼。别管楼多高,统统高高在上。你说,这不是有毛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