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耑说:“说服她少要两套都是可以的。毕竟,她是个有觉悟的人。”
我有些费解。说:“等等,你的意思是,她没少要两套房子是因为我没有去说服?”
王耑以酒盖脸,轻描淡写说:“你尽力就好。”
我眼睛拐了弯,去看地面。王耑穿了双阿尔法的鞋子,袜子是白的。王耑读高中时就喜欢穿白袜子,特别吸引女生的眼球。但没有人敢对王耑表示什么,他是班里唯一的“非农业”,他的妈妈在那里教书,在我们那所偏远的乡办高中,他的眼神和气度都属君临天下型。
棕色的公文包放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王耑拉开拉链,拿出一张泛黄的陈旧报纸,小心地朝向我展开:“魏镇,还记得这个么?”
个领导不满意。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在招商局时,只有一个主管领导。到了乡镇才发现,所有的县领导都是你的主管领导,哪个都得罪不起,哪个都怠慢不得。哪句话没说周到,你都可能吃不了兜着走。再这样下去我也受不了,干脆出家算了。
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下,说你就别发牢骚了。全县二十几个乡镇,翠屏山是最好的地方,属万众瞩目,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王耑又说,还是你好,有自己的专业,位置超脱,没有硬性指标和任务。帮谁不帮谁一看心情二看交情。咱这辈子是没有这个命了,下辈子说啥也要托生个作家。
我笑了下,说这话听着怎么像有作料?
王耑说,就是有作料啊。
居然是写朱玉兰的那版报告文学!
我剥了只虾给他放到碟子里,说别拐弯抹角骂人,有话就直说吧。
王耑抱着胳膊看着我,有点审慎或负气的样子。说你跟钉子有交情,你为啥不告诉我你跟钉子有交情?还啥一面之交,老同学你不够意思。
这话过去表露过,我没当回事。眼下说得郑重其事,我不由愣了一下。“有啥……交情?”
王耑两眼盯着我:“人家看见你比看见组织还亲……这不算交情啥算交情?”
我语塞。蓦然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他们拿我当亲人,这是不差的。旁边是我喜欢的陈珂,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的心一沉,没人愿意身边有个刻录仪,我也不例外。我没想到她这样解读我和朱玉兰,回来的路上她曾问过我,为啥十八年都不来看他们。我没有回答她。这不单涉及伤痛,还有隐秘。而这些,我不会跟她说。显而易见,我说过的跟朱玉兰只有一面之交的的话不攻自破,这让我有些难堪。我来镇里以后才认识她,每天早晨上班,办公室总干干净净,一杯热茶在桌子上氤氲,连抹布都叠得四棱见方……我笑了笑,端起酒杯敬王耑,说若叫交情也可以,可这种交情能做什么?能说服她少要一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