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窝的四至,那些白杨树、柳树、柴榆树、国槐,都被各家锯掉了,移走了。包括那些发生在杨树行子里的故事,朱玉兰都跟我一一说起过,如今,都只剩下了成排的木桩,被瓦砾浅浅地掩埋。我淡淡的愁绪里,映出过朱玉兰的影像,但没有往深处想,因为我任职的当天来镇里报到,就拿到了各村委的电话号码本,小狼窝的两委班子,已经没有了朱玉兰的名字。
这个村庄原本不大,道路只有两横两纵。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朱玉兰陪我在村里到处走,我印象深的,就是小村庄的浓荫,遮蔽了我以后的许多年。什么时候有人提起,我不由自主都会想起那些树,和树下生活的人。朱玉兰开始叫我魏记者,后来改口叫小魏,我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她出生时候的事,她的父母双亲,她的恋爱婚姻以及养儿育女,她毁掉的鸡场以及眼下的支部书记身份,工作中的种种艰辛和磨难,她是副直肠子,什么都愿意和我说。“我是属羊的,算命的说我不能嫁小狼窝,那是羊入狼口,一辈子命都不会好。我偏不信邪。这不,我儿女双全,男人是职工,我哪不好了?”她嘎嘎地笑,小肉眼泡耸起来,特别得意。她养鸡十六年,后来自己亲手卖鸡毁棚。村里的两委班子长期处于瘫痪状态,组织上找到她,请她出山,带领村民共同致富。她都没有回家商量,自己就点头同意了。当初她养鸡李玉在不同意。后来她卖鸡,李玉在仍然不同意。但不同意又如何呢。谁都知道李玉在惹不起朱玉兰。只要朱玉兰想干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
因为没有坐标,我已经找不到当年村委的位置了。但我知道大概方向,就在两横两竖的“井”字中心。当年朱玉兰陪我朝那里走,指着一棵老槐树说,你能想到么?我就是在这里宣誓入党的。我很感兴趣,这可是写报告文学的好材料啊!我让她复原当时的情景。朱玉兰说,镇里找到她,让她出任村支部书记,可她不是党员。组织部门的领导急中生智,说那就学战争年代,火线入党。由朱玉兰口头申请,组织上考察,然后批准。村委的三间房子因为长期无人打理,阴暗潮湿,屋顶的墙皮老往下掉,进不去人。当时的镇党委书记说,那就把党旗挂在老槐树上,在全村老百姓的共同见证下,宣誓入党。果然,朱玉兰宣誓的那个午后,村里只要能走动的人都来了,人群从树下排到了对面的墙体,黑压压的一片人。朱玉兰说这些时,脸上还是一副幸福的神情,小眼睛烁烁放光,像夜空璀璨的星星。她说男女老少那么多人,现场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鸡不刨狗不叫,连小孩子都不闹,大家都静静地听她诵读入党誓词。晴朗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朵祥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