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冲他摆摆手。
老樊不走,“也想有个喀秋莎啊!”
老樊跑到父亲身边挤着坐下,打量着俄罗斯大妈,“绿眼睛!”又
烂。翻检会儿,她看见已经长霉点琴盒。母亲离开后,父亲再没拉过小提琴。
傍晚父亲出门散步,她把琴盒取下来。松香从盒子里滚落出来。琴弦上积着虫壳。连蛀虫都早已僵死。她犹豫会儿要不要把琴带走,最后还是放回阁楼。
小提琴有四根弦。弦与弦并不相交,只有在琴弓和手指触摸下,它们才发出和弦。父亲应该比她更懂得这点。
车厢连接处没人,牲畜、村舍和大片农田掠过。村舍屋顶有红有蓝,农田则是黄绿色。色彩闪烁跳动进入她眼底。
很小时候,她就显露出对色彩和造型敏感,对父亲擅长植物学和音乐则毫无天赋。父亲鼓励她专注观察事物,比如在他们兴趣交集——植物上。植物也是万物之,父亲正巧懂得它们。叶片里汁液涌动,会低语。光合作用呼唤出植物活力,根茎在运动。她于是知道,只要看得足够久,足够仔细,事物面貌就会如试纸上析出盐样显形,留下人类眼睛可辨认痕迹。从眼睛到头脑,从头脑到双手,她试着记忆、想象与转化,用色彩和线条来表达。可在传达这件事上,天赋将人区隔。极少幸运者才能创造,她只是转译、搬运,学会些东西,再教给人。
像父亲样,当个教书匠没什不好。从美院毕业后,她找所中学当起美术老师。对她这样本地人而言,工作并不是决定能否在这小城活得像样关键,她也就随意处理自己喜好和职业。陈鹏远对她工作倒是满意,每年两个假期,又无升学压力。男人兴许都这样,妻子和女友最好是幼儿园老师,其次是护士,都不会占用过多精力,又能为家庭做出贡献。她不经意嗤笑,像是对过去自己。
倒也有许多快乐事。比如看学生作品。孩子不关心人类社会既有分类和所属,只描摹心中图景,因为手里有盏小灯。这灯照亮他们感官,让他们能听到最细微噪音,主要是相信能听到,比如:昆虫们振翅何尝不是低语?于是,孩子拥有自己王国,万物有独特命名方式。其中部分孩子,日后会将这些幻想名字与正式命名相对照,从而获得秩序,成长出大人形状。但少数孩子,却可留住手中火。
或许,她应该对手中火苗更加确定。她快步走回包厢,想马上找到父亲。
父亲正跟邻座俄罗斯大妈比画着说笑。大妈分巧克力给父亲。两人喝着红茶。茶很香,氤氲着水汽。
老樊趴在包厢门上,大声对父亲说:“老彭!你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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